第32章 求而不得（3）

傅丛云离了长春宫，正巧遇见李赢公公打太极宫那方向往回来寻她。

李赢公公拂了拂袖子，朝傅丛云行了个礼，附到她耳边小声道：“陛下已下了早朝，回太极宫御书房内处理政事去了。”

傅丛云抿唇笑了笑，微微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既此时在御书房，想必近些时日要处理的政务还有许多，该是要再拖上一段时日，才会再到后宫来的。

也许是过了七月中旬便到了正正经经的盛夏，萧戚且待携后宫诸人到行宫去避暑，才将政务都堆在这时候处理。

总之，她侍寝的日子又往后延了延。

傅丛云敛下眼眸，心想，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她出宫时只带了云胡姑姑，玉骨还正休养着，便留了玉簪照顾。现下李赢公公过来随侍，傅丛云便一时兴起，拐了弯儿往御花园走，想摘些花儿回去摆起来。

向来皇宫里的能工巧匠极多，前朝历代皇帝便一脉相承地爱些花花草草，雕梁画栋，故而在御花园上废了不少心思，搬了不少江南的景致来，嵌入到红墙黛瓦、端正庄严的皇宫里。

格格不入的美丽。

御花园的花儿有些是江南独有的品种，因着南北的气候差距有些大，花匠们用尽浑身解数才保留了它们原有的美丽，兼之北方的花草树木大多高大，如今夏日的御花园倒形成了高矮不同，参差不齐的盛放之景，教人看了眼花缭乱，似是误入桃花源一般。

傅丛云绕过一座刻意建成的断桥，正欲往它后面去，站在稍低些的地方，给断桥下碧湖里的鱼儿喂些鱼食，不曾想和一人正正好撞上了。

傅丛云面不改色，心下却着实叹了一句，只觉得御花园于她兴许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总是能出她不意地遇到些人，该见的不想见的，还有不该见的，不想见的。

断桥后那人，正是王承隽。

傅丛云苦中作乐地想，他王氏蓄意谋害曲阳王府，如今同他遇见，可也算得上冤家路窄？

细细算来，直至今日，傅丛云只同王承隽见过三面。

第一面是幼时，她随阿爹阿娘入宫赴宴。皇室贵族上座，文武大臣在后。傅丛云的外祖母是先帝的最宠爱的亲妹妹，她身上也带着皇室血脉，因而坐席靠前。王氏一族更不必说，亦是上座。

那日正巧，傅丛云与王承隽的坐席相对，中间隔了不远不近的一小片空地，是留给歌伎和舞伎表演取乐的地方。

当朝民风颇开放，自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那时受于先帝权术制衡，文臣与武将并无太多冲突，王氏与魏氏也未曾到相看两厌，龙争虎斗的地步。

因此傅丛云既知道对面那人是王家嫡子，仍是在两人目光偶然相撞时，朝他甜甜地一笑，当作打招呼。甚至还在舞伎献舞时，透过人影的缝隙，悄悄看了王承隽好几眼。

无他，只是王承隽自小便气质不凡，隐隐可窥见日后面若冠玉，温润君子的模样，又生得实在好看，仿佛天上不染尘埃的仙人，教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后来也无甚交集，第二面便是在那荒唐的交亲宴上了。

傅丛云念及此，仍是觉得讽刺极了。

她的好叔父为了讨好王氏，竟要她退了同魏元昭的亲事，把她送给王承隽做妾。

他一脸慈眉善目，语气温和，暗藏诱惑地劝她。

成为琅琊王氏嫡系长子的妾，该是多好的事情？王氏是何等的门庭，那王承隽是何等神仙般的人物。有这样的机会，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叔父说的对。

如果傅丛云不是复江侯独女，甚至不是嫡女，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支庶女。如果不是逼她退亲，如果不是做妾。如果不是叔父暗地里给阿娘下了毒，手里捏着解药。

阿爹阿娘用了十多年宠着她纵着她，给她的骄傲和底气，一夕之间被风雨摧折，零落深埋到污泞的泥土里。

傅丛云面上不动如山，心里早一片狼藉。

到最后竟算是王承隽救了她。

王承隽在那交亲宴上明言，不会在娶正妻之前纳妾。

只字未提傅丛云丧夫，又曾退过亲，也未曾流露出半分对她的嫌恶之意。若是细看，兴许还能看出几分怜悯与同情。

傅丛云不知该喜他拒绝，还是该悲他拒绝。

只是叔父倒打错了如意算盘，落得好不痛快。他何尝不觊觎王承隽的正妻之位？只是傅丛云如今已配不上，他自己的女儿，更配不上。

再后来，是萧戚救她出深潭，脱离了叔父的控制，同她表明爱意，接她入宫为贵妃。

傅丛云如今相信天意注定。

譬如今日，她未曾想，却与王承隽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