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西西弗斯
徐文没说“不要去”，但他却隐隐表现出恐惧。
“对不起。我其实早就感觉到你有某种能力，我以为是媒体的内部消息渠道，我没想过这世上真有超能力，我不像方骆，看到过神谕一样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去接受。可我确实利用了你，无论是超能力，还是媒体的渠道，当我想要破案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向你求助，不仅仅是因为我相信你。”
徐文放开拉住她胳膊的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
“这让你很为难吧。我曾经抓过一个未成年人，他为了救被欺负的同学，犯下了故意伤害罪。其实我可以引导他，模糊现场的情况，以正当防卫结案，但是我没法那么做。我明知道那孩子背上案底，以后的生活会有多艰辛，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感觉很抱歉。能够看到人死亡结局的你，一定更加痛苦吧。”
没有比已经注定的事更让人绝望。她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每日将巨石推上山顶，每次将巨石推到距离山顶还有一步的位置，巨石就会从山顶滚落，前功尽弃，她只要还活着，就要不停地推动那块石头。
“从今天开始，你别再去警局，就算看到什么也当没看见。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吧。”
徐文转身，心中说着“再见”，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见面了。
“你是害怕鹿角人杀了我吗？”
申小蕊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当方杰再次在她身边时，她就成为了棋盘上的棋子，他们早已见过，只是她不记得而已。
“你太深入了，我不能再看着你受伤了。”
所谓受伤，并不只是鲜血淋漓的伤口，申小蕊在五年里，失去已有的所有，在精神病院里被虐待，离开后也面临了种种困境。她以混沌填充了大部分时间，好不容易才重新变得积极，徐文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再让她深入，会给她带来的影响。
徐文继续往前走，眼看着一条腿迈出门口，忽然又听到申小蕊的喊声。
“你认为这一切是你引起的吗？你认为是你触发了我？”
申小蕊挡在他面前。
“我也认为很奇怪，给予了我看见的能力，却没有给予我任何防止死亡发生的能力，但是当我知道螃蟹杀人魔的动机，并且重新回忆精神病院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时，我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毫无关系，她在呼唤着我。”
徐文从她眼中读出了坚决，她从未在人死去以后，露出如此神采奕奕的表情，“我必须找到她，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申小蕊跟徐文走出病房时，看到吕季站在门边，他断掉牙齿的地方其实很痛，但他仍然强打着精神。
“你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一路顺风。”吕季露出释怀的笑容。
申小蕊靠近他，小声说道：“螃蟹杀人魔是布谷，你可以睡个好觉。”
“嗯，我去前面的房间看看小琼，她听到方杰死的消息，立刻晕倒了。”
范珏琼被紧急送到医院来治疗，因为范珏琼也没有别的亲人，他们便联系了吕季。一晚上吕季都在两个病房间来回跑，现在他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嗯，你去守着琼姐姐吧，我总是忽视她。”
徐文带申小蕊回到警局时，没人抬头看他。一整个警局的人继续为了螃蟹杀人案加班。
第五个受害者的身份已经确定，确实是沈淼和沈焱的父亲——沈海。
因为剪辑版文稿的原因，目前只有老刘的组知道螃蟹杀人魔有超能力这件事，其它组仍然在浩如烟海的资料里寻找。
徐文带着申小蕊走回自己的座位旁边。
“回来了。”老刘的眼神在他们两个身上扫了一眼，继续低头看资料。
“小蕊！你的身体没事吗？”方骆以为申小蕊还要再住几天，毕竟她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就像突发疾病。
“嗯，我来帮忙。”
老刘没反应，与他背靠背坐着的吴宇却说道：“我也想到医院住两天，这样孩子妈还能带着孩子来看我。”
“你老婆还在生气吗？”方骆问道。
“打电话都不接，不过我也一周没回去了。我的小女儿真的会忘了我是谁！”
被他们闲聊声吸引的小林，抬头看到申小蕊，脸一下拉得老长，立刻跟徐文喊道：“你怎么不长记性！你看看现在的新闻。”
小林随便打开个页面，全都是申小蕊手里拿着刀子的照片，刀子的地方还要打码。
“面前忽然出现一具尸体，是谁都会手足无措，我们在现场不也经常碰见有人因为好奇碰了尸体或拔了凶器嘛。”方骆来打圆场。
“可那些情况都没被拍下来啊！也没有一万收藏、十万点赞、一百万播放量！已经因为这种事被人把直播间封禁了！怎么现在还这样！”
“我之前怎么样和今天没关系吧！”
周围的人都把手头的工作放下，齐齐看向她。小林性子急，动不动就炸毛，他们都能理解，但是申小蕊身为一个案件相关者，竟然敢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真的是头铁。
申小蕊也意识到周围的目光，与其说跟小林生气，倒不如说她在跟自己生气。
因为她想起的太晚了，才会到现在才发现，一直被困住的布谷。
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必须找到她！否则她的杀戮会一直继续。
这种心情支撑着申小蕊，让她咬紧牙关，就算小林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也休想赶她走，但老刘却“砰”的一下，把文件夹敲在小林头上。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抓人要紧。”
“但是刘哥！舆论骂警察，局长说的可是我！”
“他说你你就来找我，我去帮你说！”
“不仅仅是这些刘哥！”
小林的眼睛无意间瞥过申小蕊，再说却有点别扭：“有人说我们利用女主播进行钓鱼执法。有人说我们向主播泄露内部消息。我知道你们不会做这种事，但这种消息偏偏有人信。”
“一生行善，臭名昭著。作恶多端，流芳百世。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何必管别人怎么想我。”
小林听了申小蕊的话，有点震惊，他以为申小蕊多少会解释一下，还会拉上徐文给她做包票，结果她竟然只是“问心无愧”？
“小蕊是我请来的顾问，你们谁有意见，去局长那里告我好了！”
老刘一句话，让现场其他人也跟着闭上嘴，谁都知道，老刘他们组破案第一名，让他们抓住凶手才是正道，别的组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最后还是要指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