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害怕
张氏也不想再隐瞒了，以前怕自家嫂子嘴巴不牢靠，所以没有告诉她，但是她居然擅自做主给自己找婆家，这让张氏很是懊恼，但好在大哥不知道这事，于是张氏就道：“以后我家的房子和地就送给大哥大嫂，也算报答了你们照顾我们母子的恩情。”
这话让嫂子大吃一惊，她一时没明白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弟妹怎么突然就发达了，竟然口气这么大，连房子和地都不要了。
但是听自己的丈夫说她找了一个相好的，还是禁军，顿时就又不觉得奇怪了，暗自悱恻，这弟妹本来就长了一副勾人的模样，禁军才在镇上待了多久？一晚上就跟了别人，但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
但是张氏的嫂子虽然平素就喜欢说些不中听的话，可很是惧怕自家丈夫，现在张氏的大哥在这里，她便不敢放肆，只得悻悻地不敢说话。
这时张氏的大哥就道：“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俺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房子和地俺可以替你们照看，你要出门，按理俺们还该给一份嫁妆，俺们虽然穷，但是脸面还是要的，到时候一并交给你。”
“大哥！”张氏有些感动，自己丈夫这个大哥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对自己母子一直是照顾有加，张氏心里实在是很感激。
过了一会儿，大哥就道：“你回屋去吧。”
张氏心里还有话，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就看了大哥一眼，然后就回了卧房。
外面很快就传来了大哥的呵斥声，“女人家什么都不懂，就会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这家还是俺们男人说了算！”
接着就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很小，隔着墙就很难听清，又过了一会儿，就又听到大哥骂道：“弟妹能自己找个好人家，那两个侄儿也就能跟着享福了，弟妹不比你有主意多了，还用你瞎操心！”
然后又是女人小声的说话声，估计是在辩解，张氏也不想再听了，她轻轻地躺在床上，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房顶，四周一片漆黑。
如果说之前她是无比的期盼有人来带她走，那么现在内心深处就又多了一丝恐惧，张氏忍不住想着，要是那个将军骗了自己，那么自己可就没有活路了。
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如果去不了京城，那么自己就会一辈子被村里人笑话。
烛火已经熄灭，房中一片黯淡，近几日天气很好，因此晚上的月亮没有云层遮挡也很明亮。不过这屋子很是狭小，只有从一扇小窗户里照射进来月光，让人能辨别床的位置。这张木床不知多少年了。
不知是桃木还是梨木做的。做工糙糙，现在只要人在上面稍微动弹，就会“几嘎”地响，好像随时都可能散架，但估计是因为用的木材很好，现在都还没散架。
张氏并不是本地人，只是十几岁时从遥远的西边一个村子嫁过来的，自从嫁到白水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一则是因为路远，另一方面还因为家里的人都死了。
其实这个家和张氏以前的家很像，黄褐色的土墙，黑灰色的窗户，窗户原本应该是木头的原色，可是由于没有上漆，又加上年代久远，随意经过风化和潮气的侵蚀，就会生上一层黑色的霉，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张氏还是姑娘时家里的父母身体就不好，后来嫁到白水镇之后，没多久张氏的父母就病死了，在记忆中以前那个家同样是破败，腐朽，让人感觉压抑。
也不是父母不勤快，只是身体弱，很多事就力不从心了。这其实也是张氏很能干的原因，父母做不了事，张氏就不得不在很小的年纪就担起家里的担子，针织女红、洗衣做饭不在话下。
而且地里的活她干的也很好，可是几亩薄地再怎么勤快也只能打那么一点粮食，张氏拼尽了全力，生活依然是那么困顿。嫁了人之后，有了一个勤快的丈夫，家里的情况就好多了。
但是生活就是这样，让人无法捉摸，丈夫突然死了，张氏又陷入了窘迫的生活中去了。
此刻张氏躺在床上，往事莫名其妙的都涌上了心头，好多年前的点点滴滴，又似乎又回到了眼前，虽然这些大多都是不好的回忆。
一切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真实。
张氏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出生，成亲，生子。好像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选择，这一刻她的心孤寂到要死，生活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但是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将军说的，一定不会骗自己。她觉得自己这一次似乎是在赌钱，而赌注就是自己剩下的一生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有一丝恐慌，那个将军会不会是想卖了自己和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不用说，肯定很好卖，自己也不到三十岁，还能生养。如果卖到偏僻的地方给别人生娃，肯定有许多人抢着买。
张氏听别人说过，自己以前的老家就有人买过一个吐蕃的女人，那个女人是被三兄弟合伙买过来的，就等于是嫁了三个男人，他们是三个人轮流来，那女子一晚上陪一个人睡觉，没多久那个女人就怀了娃，但是具体是谁的种，就没人知道了。
如果自己会被卖掉，那还不如在本地找个人嫁了，那样还能讨个平安。
想到这里张氏再也睡不着了，此时堂屋里的对话也已经结束了，估计大哥训斥完了嫂子也回屋去了，现在格外的静，但是张氏越发的心慌。
咚咚咚，咚咚咚，她感觉自己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又感觉到了那晚被刘虎侮辱时的羞耻与恐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黑暗中似乎正潜藏着歹徒，随时可能出来再次侵害她，张氏扑倒在粗糙的被子上，将头蒙在里面，她捂得紧紧地，但很快就透不过气来，只好又把被子松开一个角，透了一口气。
她又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丈夫，唉，有他在自己至少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