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境界
要知道在经过与老鬼婆交手之后，墨箓行者的熟练度已经向前进了一大截。
李枕舟自觉身手已经有了长足进步。
然而面对那人密不透风的攻势，他拿不出任何办法，唯有在电光火石的间隙尝试寻找出一丝机会。
即便偶尔有一两次不错的反击，却又很快被淹没在枪影浪潮之中。
不消片刻功夫，李枕舟已经被紧密收缩的枪网无情的逼的险象环生。
那汉子身材魁梧高大异于常人，浑身肌肉虬结，比前世的健身达人还要大出许多号。
李枕舟真想知道他是吃了激素的巨人吗，居然长的这么壮，步子还轻盈如风。
只是眨眼间，硕大的黑影便来到李枕舟面前，手中枪尖气息炙热，带起了尖利刺耳的破风之音，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微焦的香味。
见自己避无可避，李枕舟咬紧牙关，索性将手中宽剑变直刺为横扫，以最硬碰硬的姿态，来接下这蛮横一击。
一声轻哼，李枕舟喉咙微甜。
巨大的力道让他内脏出现了轻微伤势。
即便是在梦里，每一丝触感都真实的反应在身上。
强大的冲击力让李枕舟单薄的身子直接倒飞了出去。
而那汉子得势不饶人，并没有半分手下留情的意思，手中霸王枪迎头砸下。
梦中的李枕舟身体绝对是最佳状态，他也近乎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但是面对这个练块儿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蚍蜉撼树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远比面对老鬼婆的时候要强烈。
然而李枕舟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眼见着汹汹来势，他的状态反而愈发高昂，经脉中的真元亦在此刻，因主人心情激荡而变得滚烫。
李枕舟双手持剑，银色利刃上冰凉气息涌动，宛若月下一抹寒霜。
他的整个身子几乎完全紧贴地面，贴着霸王枪的枪身，银色光芒横斩而出。
好似一抹冲破了黑影的流光。
老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只是当两人近于咫尺，霸王枪的枪身反而成了一种无形的累赘。
两人身形交错，李枕舟选择切入的角度不可谓不刁钻。
然而那汉子手腕不过灵巧一抖，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力逾千钧的枪尖仿佛化成了一股摧枯拉朽的青色飓风，瞬间将李枕舟笼罩其中，而后将其身影生生搅碎。
“这就没了？”
那汉子面生失望，刚要收枪转身，却发现从霸王枪上传来的反馈不对劲。
并没有撕破肉体的结实触感。
壮汉回头，才发现原来刚才枪尖挑碎的，不过是李枕舟身上的衣服。
上半身赤裸的李枕舟，居然借着那一击之力，同个灵巧的猴子般，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奔袭到壮汉身后，然后攀附其后背，将镇灵符重重贴在上头。
因为不是阴鬼，符箓的威力有所折扣，可它的束缚之力，同样能让壮汉吃到苦头。
符箓上立时生出无数坚韧细丝，交横绸缪。
后背传来的痛感，让壮汉急得抓耳挠腮，哇哇大叫。
李枕舟脸上笑得成了一朵花。
因为不管是哪个世界，所有的肌肉男，都有两个不为外人道哉的巨大痛处。
一个是在后背，有一个双手无论如何努力都够不到的绝对区域。
另一个，是他们堪比程序猿一样稀疏的毛发。
换句话说就是想要变强，先变秃。
“哈哈，够不到吧，气不气，气不气。”
李枕舟畅快大笑，本想借着汉子头发再向上一步，没成想抓了个空。
没办法，他只能立刻双腿蹬跳落地，得意的看着汉子因为手臂太过粗壮，同后背肌肉相互制肘，根本无法灵巧转身摘掉符箓，活像个笨拙的大猩猩。
当然那汉子脑筋并不傻，只见其发达的肌肉扭曲膨起，有如一条条粗壮的盘山巨蟒，几个呼吸间，就崩坏了符箓的束缚力道。
而此刻的李枕舟筋疲力竭，早没有再战的气力。
不过两人都没有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意思与必要，就像李枕舟同样不曾在汉子没反应过来的那段时间里，用手中剑在其后背捅上几个血窟窿一样。
战斗教义的作用，是让李枕舟短时间内品味到低级修士间交手的滋味，并非虐杀。
见那汉子没有再动手，李枕舟识趣的上前摘掉其后背随风荡漾的符箓。
也在此刻，无数战斗经验进入到脑海之内，他的职业熟练度，从零，真正突然到一。
职业：墨箓行者
熟练度：1（下一阶段，丹朱师）
新增技能：醉里挑灯符（以真元为火点燃，即便醉眼朦胧之人，执此亦可明目清心，勘破山水幻瘴。）
五鬼符（五鬼听吾令，魑魅莫能近。五鬼符，役使五鬼，神机莫测，迷人藏物，搬运无常。）
另注意：五鬼修为受绘制符箓之人实力制约，且对低级修士自身有一定损伤，望谨慎使用
并且熟练度提升的好处远不止此。
李枕舟席地而坐，进入入定状态。
他于此刻感知到自己体内，有一股细微热流，正在体内四肢百骸，大小经脉中按照特定顺序，不停游走。
它每游走一个周天，李枕舟自己体魄便跟着强壮了一分。
直到第八十一周天运转完毕，这股热流才停止游走，居于丹田之中，犹如火龙卧于大江。
这种玄妙感觉，仿佛是推开了一扇门，一扇让他脱离往日蛮夷气象，豁然开朗的大门。
他内视自身，发现自己已能清楚洞悉到体内变化。
那些经脉中的云蒸霞蔚，正是体内真元，也是他的力量来源。
除丹田处或因境界不稳，尚略有晦涩。
李枕舟简直如铸鼎象物之君，视野开朗的俯视脚下万物，握雾拏云，抬手之间，似无所不可，无所不能。
当然，这是感觉不过是在提升境界之初的“虚”感，在境界稳固后，会自行消失。
但这些“云雾”，会在以后岁月，不分昼夜的冲刷强化主人的血肉经脉，并于将来的某一日，助主人脱离肉体凡胎。
“呼。”李枕舟气息悠远，自胸中吐出一口浊气。
短短一念，他便已结结实实的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其气血之旺盛，与早先已不可同日而语。
而见李枕舟入定完毕，重新睁眼，似收获颇丰，那汉子很满意的来到他身前。
即便面对面坐下，他仍要比李枕舟高出许多许多，巨大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若非如此，李枕舟也没办法赖在其背上。
“感觉如何。”那汉子开口问道，声音中气十足。
“天壤之别。”感受自己体魄的明显变化，李枕舟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汉子点了点头，摸着自己半秃的脑袋，厚脸皮的点评道。
“资质还行，有点老子年轻时的意思，就是长的差了点。”
李枕舟白了他一眼，很无情的拆穿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那谢广坤一样的秃瓢，怕是生前连个婆娘都找不到。”
“你个小崽子懂什么，这是男人味，男人味，知道吗？”
“少来，你那明显是肌肉练过了头儿，内里激素紊乱。”
“激素紊乱？什么意思？”
“还有，老子年轻时候头发浓密的跟杂草一样。”
“就你？”
李枕舟双眸很怜悯的看着他，“骗别人行，千万别骗自己。”
说罢，李枕舟好奇的上前摸了把那汉子的脑袋，然后发现。
“我去，我说刚才怎么抓不住，这头发居然是刺青，我见过纹白虎，纹青龙，纹花的，还真没见过纹头发的，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啊，小崽子，我要和你搏命，搏命。”
汉子被李枕舟的话，刺激到无能狂怒。
不过好在，双方都是有分寸。
当汉子发现李枕舟已能正面接下自己未尽力的拳头时，便满意的露出姨母笑，自然的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壮汉性子其实挺不错，又见李枕舟于修行之道完全是个门外汉，问的全是些基础性问题，当下开始耐着心思道。
“你现在的修为从气息看，应该近于七品破晓境巅峰，虽说体系不同，会有差异。”
“不过万千大道，殊同同归，该有的东西，还是一件都没有少。”
“比如现在的你，体内产生真元，各个窍穴开启，犹如微光刺破拂晓，于晨曦处得见光明。”
“虽多有杂质，然而这是修行根基之事，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越扎实越好，切不可莽撞冒进。”
“等你将此修至巅峰圆满，提炼精纯，自会同朝日初起，光洒大地，进入六品朝起境，展现出玄妙气象。”
“到时候肝木，肺金，脾土，心火，肾水，你可以根据自身，任选一处主修，寻得其中奥秘。”
壮汉谆谆教导，展现出其与粗犷外表截然不同的细腻。
“至于五品初阳境，你若能到此，便寓意着于修行一途，你已经能说的上登堂入室，体内阳气十足，同正上午的日头一样，生生流转不息。”
“而你的身体，会经历洗经伐髓，再一次产生变化。”
“你的肌肤，会在排除掉绝大部分杂质后，变的坚韧十足，寻常刀剑再难损伤。而你的骨骼，也将晶莹如玉，并且纹理精密有序，犹如大道镌刻其上。”
“世人将此称之为冰肌玉骨。”
“所以这个境界，会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一个境界。”
“修士的根骨好坏，未来能走多远，又能否跃过龙门，一飞冲天，皆系于此。”
“至于后头的平昼，日仄，日夕，直到传说中的一品夜游境，还太过遥远，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
听这些话的时候，李枕舟的眼睛全程瞪的圆圆的，力求不漏过任何一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详细讲解修行大道的完整体系。
他忽的明白，为何明知大道千难万阻，仍然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宁愿粉身碎骨，但求争一先。
那种于云端俯瞰山下百万众生的高高在上，该是怎样波澜壮阔的光景。
而那汉子在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之后，也是直起身子，看着乳白色的晨雾开始笼罩田野。
不远处波平如镜的大湖，那波光中映着东方微紫的初霞，仿佛是玉杯中荡漾的萄葡美酒。
“时候到了，该走了。”汉子伸展四肢，爽朗一笑，朝着远处的地平线走去。
李枕舟知道，此刻已是天明，他即将从梦境中自动脱离出去。
于是他同样起身，身子微弯，双手抱合，在其身后行弟子之礼，诚心道。
“多谢前辈教导。”
“算啦，我就是和你打了一架，当不得什么前辈。”汉子并未回头，他洒脱的摆了摆手，又挠了挠后背。
李枕舟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念头生起，直接在手中变出一个痒痒挠。
“接着。”
李枕舟冲前方大声喊着，同时右手用力一掷。
小小的痒痒挠在空中划过一道漫长而优美的弧线，精准的落于那汉子手中。
“嘿嘿，这东西好。”
看清来物，壮汉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礼物算是正好送进了他的心坎里。
他的身影已经缓缓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唯余一句若洪钟的大笑。
“爽，终于可以畅快的挠痒痒了。”
“还有小子，初阳境前，最好耐得住寂寞，别破身。”
李枕舟同样笑了笑，不知什么时候，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已经交融在一起，点染着外面山野。
这一次，不是在梦境，而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