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阖家团圆
呼。
李枕舟用力的摇头，压下心绪。
“枕舟哥，你在看什么呢。”
那边于小灵在安顿好后，见李枕舟站在高处，来到他身侧，出声问道。
李枕舟眉间凝结，似浓郁到化不开，他并没有回答于小灵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小灵，你有多久没去过老黑山了。”
于小灵挠挠头，想了下道，“有五年了吧。”
老黑山面积之广，整个山脉东西绵延几百里，山中生物种类丰富，包罗万象，可因为地处偏远，加之来往交通不便。
所以如非天大的事，乌村连同周围十里八乡，并没有人会费功夫翻山越岭，特意去老黑山。
于小灵记忆中上次去，还是多年前父亲接下青阳郡中一位药商的单子，去山里采摘一只百年份的老山参。
那时年纪尚幼的他懵懵懂懂一路跟随，游山戏水玩儿的不亦乐乎，却没有用心记下路。
要不然，他也不会宁愿多一个人分银子，也要找上李枕舟。
“那你知道为什么从前，周围村子里还会有些猎人与走山客进老黑山，可自从半年前，老黑山仿佛一夜间忽然成了某种禁忌，再没见有人去过。”
听到禁忌二词，于小灵身子不受控直接打了个冷颤，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枕舟哥，别吓我啊，你，你不是前段时间还去过老黑山吗？”
李枕舟叹了口气，说道，“你看我像是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
于小灵仔细的端详着他，然后很认真的点头。
“像。”
……
看来某人在别人眼里形象并非其想象的光明伟岸啊。
李枕舟无奈的手扶额头。
没错，李枕舟，不，准确来说是这副身体的原主，的确在数月前曾经深入过老黑山腹地。
然而，他脑海中最后留存的印象，只是黑暗中，蓦然睁开一对猩红色的狭长瞳孔，而后，直视李枕舟。
目光冰冷到给人一种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甚至在其中感受不到任何人类感情。
所以对于这此次行程，他打定主意，绝不会进入老黑山，也不会放任于小灵深入老黑山。
李枕舟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之所以人们开始选择远离老黑山，是因为自从去年起，就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在老黑山中。”
于小灵问了一嘴，“会不会是迷路了。”
可敢有胆子进山的，又有哪个不是经验丰富，熟悉路途。
每年或许会有一两个在上山途中，失足摔落山崖，但当失踪人口一月内多到过双手之数，这里面便怎么想都透着邪。
又因为老黑山面积广阔，根本不可能组织人力，进行拉网地毯式排查搜索，所以那帮人最后就成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随着越来越多的诡异传闻，三分真七分假的在走山客群体中疯传。
渐渐的，老黑山就真成了走山客们眼中某种禁忌的存在，给再多钱，都没人愿意进山。
咕嘟。
想明白其中关键处，于小灵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甚至要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原本打算的就不是进山里，而只是在山脚下放置诱饵陷阱。
再说老黑山大到一眼看不到边际，就算是山神爷爷发怒，也没必要揪住他这个小虾米不放吧。
如此想着，少年心中本来为数不多的胆气，便又壮了几分。
咕噜。
又一声响
这一次，是于小灵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看着少年的窘迫样子。
李枕舟笑着从包裹里取出酱羊蹄，扔了过去。
“接着。”
早已饥肠辘辘的于小灵，接住羊蹄后当下大快朵颐起来。
那咸鲜中夹带着丰富香气的油脂，直吃的少年满嘴流油。
“？枕舟哥，你怎么不吃啊。”啃了半天，于小灵才终于想起了李枕舟。
李枕舟心说你还知道想起我呢。
“难道你忘了，我不吃羊肉吗？”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于小灵尴尬的直挠头。
“那这个蹄子？”
“白痴，还想不明白？”李枕舟很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羊蹄子，一开始便是月儿特意为你准备的啊。”
……
于小灵肚子填了半饱，李枕舟还饿着呢。
不过在刚才选营地时，李枕舟注意到远处有一些不甚清晰的潺潺声音，隐隐传来，想必是峡谷中的流水声。
有水，便意味着有鱼。
背负着细碎星光，李枕舟循声音一路寻去。
果然，没多久，溪水淙淙的奔流声就更加清晰。
扒开一人高的灌木，宽阔的溪流映入眼帘。
这曲曲弯弯的石间清流，自山巅而下，本就水势汹涌，颇有“龙”威。
等到了九道弯这儿，更是愈发跌宕多姿，湍流击打水中碎石，若飞珠溅玉。
可在极盛处却仿佛被人拦腰截断，无处可去的流水于尽头汇成一汪大潭。
而在波光嶙峋的水面之下，黑压压的栖息着大片的游鱼。
水流缓缓，拍击岸边沙沙作响，它们则一动不动，安稳如老者沉睡。
鱼很多，但潭水表面看上去波平如镜，但底下是否有暗流汹涌，谁都吃不准。
何况就凭李枕舟那两下狗刨，要是潭里藏着个大家伙，还指不定谁给谁加宵夜呢。
于是这边的李枕舟正心里盘算如何安全捉鱼时，忽然听到后面有窸窣声响，刚一回头，就看见后头的于小灵已经脱的赤条条。
李枕舟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去，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他双手环胸，死死捂住自己的衣服，惊恐的不停向后退去。
这一刻李枕舟，不再是那个能打败老鬼婆的墨箓行者。
他弱小无助又可怜。
冷冽月光下，于小灵的面色也被映衬的分外霜白。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少年，却在此刻李枕舟眼中，宛若一个面带狰狞笑意，一步一步逼近的恶魔。
“小灵，你冷静点，咱们都是男人，男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我，我告诉你，我可有痔疮，到时候溅你一脸血，大家都不好收场。”
因为地上有坑，李枕舟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个踉跄。
目睹一切的于小灵面色茫然。
“枕舟哥，你在说什么呢，我，我只是想进水里，给你抓鱼啊。”
……
“呼。”
听了这话，虚惊一场李枕舟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很哭笑不得的道。
“那你也不用脱光衣服啊。”
于小灵同样尴尬的低下头，“我没带换洗衣服，要是穿着衣服进水里，出来还不得风寒啊。”
当然，最后李枕舟并没有让他下水。
就算少年水性极佳，可夜间露气湿重，哪怕有火堆取暖，还是会有生病风险，毕竟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继续下面的路程。
所以李枕舟最后的想法是钓鱼。
前世他邻居家爷爷就是个骨灰级钓鱼佬，虽说每天披星戴月，十有八九都钓不到，但老爷子很有一股拧劲。
钓不到鱼就搞虾，搞不到虾就抓蛤蟆，蛤蟆抓不到就挖野菜，要是野菜都没有，就趴在水边喝两口再走。
反正绝不空军。
听说最近一次海钓，老头硬是在海边，钓出了国外安插进来的间谍球。
李枕舟耳熏目染这么多年，一肚子理论，今儿个自诩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于是他开始用小木棍，满地的挖土抓蚯蚓。
身后的于小灵有样学样。
不得不说，到底是存在灵气的世界，山里纯天然无污染的蚯蚓个头不仅大，而且极肥。
李枕舟看着有足有他手臂长，在泥地里扭作一团的肥蚯蚓，一刀将其从中间斩断。
“整条蚯蚓钓鱼太浪费，从中间砍断它们，剩余的部分还能存活，并长成全新的个体。”李枕舟随口解释道。
于小灵点点头，依话照做，只是。
“枕舟哥，它们怎么都死了啊。”于小灵无措的看着一地死蚯蚓。
“？不会吧。”李枕舟好奇的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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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谁让你竖着切啊。”
……
“唉，这孩子，真虎。”李枕舟一边用小钩子穿着抓到的蚯蚓，一边叹气，并顺手将条最小的蚯蚓扔回了地里。
“看你那么小，便宜你了，回去吧。”
李枕舟摸了摸小蚯蚓滑溜溜的湿润外皮，笑道。
“小家伙，要是家里问起你爹去哪了，你就说他陪别人钓鱼了。”
……
深潭岸边，李枕舟坐在一块干燥的大灰岩石上，正用树枝削成的简易鱼竿，安静钓鱼。
至于鱼线，用的则是将强行将于小灵粗布衫袖子拆下来后，抽出麻线扭成的细绳。
嗯。
天时正好，地利正好，风向同样正好。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然后在这万般美好下，李枕舟不出所料的空军了。
水里的鱼儿像是在诚心捉弄他，围着钩子上的蚯蚓各种打转，甚至朝水面吐水，就是不吞下。
钓到最后，失去耐性的李枕舟直接抄起块石头，泄愤的狠狠砸下去，激起无数朵大片的水花。
“啊。”
水面之下，忽然一声惨叫，于小灵捂着脑袋，浑身湿漉漉的从水里钻出来。
幸亏由于水面缓冲，石头擦着少年额头沉了下去，才没有发生意外。
“你这倒霉孩子，不是告诉你不要下水吗？”李枕舟在岸边大怒，朝少年厉声吼道。
他心中无尽后怕。
如果那块石头真的砸实了，酿成大祸，他如何跟于家，跟于小灵故去的娘亲交代。
于小灵老老实实的双脚并立，站在岸边，活像是路边被雨淋湿的小狗，委屈的小声道。
“我还不是看你钓了半天，一条鱼都没钓到，这才下水想去捉两条吗。”
说着，少年邀功的举起手里的黑鱼。
“看，枕舟哥。”
鱼不大，三指宽，长不到五寸，以黑鱼的大小判断，此鱼明显未成年。
“你。”
李枕舟一时语塞。
“你忙活半天，就捉了这个？”
李枕舟接过小鱼，略失望的撇撇嘴，
“连鱼头加肉都不到二两，完全没吃头啊。”
“还是放了吧，走山人最讲究捉大放小吗，让它和家里鱼团聚，也算是积德。”
“家里团聚吗？”
听了这话，于小灵眼睛亮晶晶的拉起李枕舟的手，快步走到岸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打开地上布包。
里面居然满满的全是黑鱼，粗略一数，起码有上十条，噼里啪啦蹦哒着。
“枕舟哥，不用放，它全家都在这团聚呢。”
于小灵雀跃道。
“待会咱们清蒸它爹，红烧它娘，碳烤它三叔，炖它二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