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未雨绸缪
“长舌妇敢在玄阴城茶馆背后嚼我舌根,吸你一次,并且下次再被我抓到,直接给扔到拔舌地狱里去。”
“断头鬼上次教训过后仍然不长记性,还在传播小道消息称我已身怀六甲,再吸你一次,并且将断头首级封在碧波潭里三月,以示惩戒。”
“山巫与姑获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居然将道听途说的事编辑成册,还想画本姑娘的本子送给秋霜。”
“若非我发现及时,本姑娘的一世清名岂非要坏在你们这群人渣鬼渣手里,就冲这个,我要再吸你一次。”
李枕舟体内鬼婴,同个话唠鬼一般不停的碎碎念抱怨。
每历数一份罪状,便将他体内的精气吸走一缕。
李枕舟内视自身,见一个完全是迷你缩小版本的司幽,同样身着青衣银裳,正周身黑气流转,盘踞在自己肾脏处。
每吸足一大口,其脸上便会流露出欣怀满足的神情。
在此期间,李枕舟也曾反抗过。
奈何他完全不懂在体内攻伐手段。
偶尔尝试积攒真元气机为火,想要将其驱赶出体外。
最后效果也是火上浇油,那些气机反而成了鬼婴的大补之物。
“我这算是被采补了吗。”反抗无果的李枕舟无语凝噎。
“呸呸呸,本姑娘还没叫屈,你个下流胚倒是有脸卖上惨。”吃饱喝足的鬼婴不乐意的回应道。
好在鬼婴每次吸收精气,尺度都拿捏的很到位。
所以这几日李枕舟虽虚弱,还不至于伤了根本,就是家里一整袋的枸杞全见了底。
没办法,只能去于小灵那里讨点山药腰子来补上。
“先容你嚣张片刻,等到王富贵那边回信,便能好好惩治你这个小娘皮。”李枕舟在心底偷偷发狠道。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刚过晌午,外面就响起了让人期待的敲门声。
李枕舟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
略有胡子茬的王富贵立于门外,一人便挡住了大半扇门,对屋里一扬双下巴,说了句,“走吧。
便径直在前头带路。
李枕舟赶紧跟在后头。
“刚从外面回来?”李枕舟见王胖子衣衫有褶皱,靴面也带泥泞,整个人风尘仆仆,主动开口问道。
“嗯。”
王富贵点头回答,“昨天出了趟单人任务,今儿个早上刚回来,本打算下午还要去碧海郡,可一想到你前日火急火燎来托付的事儿,便决定先带你去见一趟周大人。”
仅仅几日未见,李枕舟觉得王富贵似乎性子变了不少。
不同于刚见面时稍纨绔的跳脱。
此刻的王富贵,办事沉稳内敛,安静了不少。
本来这种角色该是孙三缄的。
对于这种改变,李枕舟一时间并不知是好是坏。
因为这并非他的本性,更像是一副刻意带上去的虚假面具,用以麻痹心中悲伤的面具,
“喂,老王。”李枕舟建议道。
“你要不要同上面申请下,歇上几天。”
“没事,我不累。”王富贵摇头拒绝,笑道。
“我王胖子这身肥油,可不是白长的。”
笑着笑着,王富贵眼神忽变得坚毅,看向身旁人。
“放心,我不是那种沉湎过去,不愿自拔的软蛋,人嘛,总要一步一步往前走,向前看。”
“所以往后再难再累我都不会逃避,我或许会在心里说句“我好累”,但绝不会在心里承认“我不行。”
李枕舟瞬间觉得这一幕好熟,他想起了前世遇到挫折后的自己。
每每都是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李枕舟摸了摸下巴,表示不信。
“你不是称自己绝不会说我不行吗,那我这里刚好有个术算问题想请教,你行吗。”
“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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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兔同笼,共三十五只头,九十四只脚,问鸡兔各有多少只。”
王富贵一下蔫了,用两个手指头算了足半袋烟功夫,终于耷拉个脑袋,老老实实承认。
“我不行,算不出来。”
然后互相对视的两人都会心一笑。
晌午的风掠过,吹的旁边一颗半枯的树上柳叶淅淅沥沥下落,霎那间,两人头上肩上已是落英缤纷。
……
夜不收在青阳郡的的分部,李枕舟是第一次过来。
穿过还算阔气,古色古香的厅堂前,王富贵朝几位守门人微微点头示意,二人便顺小路游廊一路朝最里面的厢房行去。
一路上,李枕舟没有多话,因为他感觉到了不止一股隐晦又神秘的强大气息。
并且这还是能感觉到的,至于那些藏在深处的蛟龙人物。
起码以此刻李枕舟的身份,并没有资格接触到。
体内鬼婴也没有在乌村时活跃,变得缄默异常。
王富贵小声介绍道,“周大人是夜不收青阳分部里首屈一指的医家,只是这人虽医术挑不出什么毛病,却常以一己喜恶而决定是否出诊见面,再加上其诊金昂贵,所以相熟之人,都更愿意称呼他为周扒皮。”
“瞧,那就是。”王富贵指着一扇没有任何特殊标识的木门说道。
“周扒皮这人喜好安静,看病之时最忌讳有外人从旁打扰,所以我便不进去了。”
“还有,他这人性子有些古怪,偶尔会做出些匪夷所思捉弄人的恶作剧,到时候你千万不要见怪。”
“当然,他人不坏。”
“嗯,多谢提醒。”
“好。”
王胖子拍了拍李枕舟的肩膀,便示意自己马上要去外郡,需要先回去收拾准备一下行囊。
李枕舟抱拳感激道,“万事小心。”
“放心吧,我王富贵命硬的很,孙三缄那家伙可是算过,老子二百三十岁那年才会有个坎呢。”
“二百三?什么坎,你坟头被人刨了?”
王胖子满脸黑线。
“哈哈,好了,不说笑了。”李枕舟轻笑道,又掏出几张符箓塞过去。
“把这些东西带上吧,不一定能派上大用处,可有备无患,多一点手段也是好的。”
“行,那我就收下了。”王富贵眼神明亮,并往他胸口处擂了一拳。
“等我回来,我请你喝酒。”
“不许耍赖。”
“一定。”
……
没了王富贵相陪,不知怎的,李枕舟心里一下子七上八下的。
讳疾忌医这个毛病,是他打前世就有的。
只要一进医院大门,腿肚子就直打颤。
壮着胆子推门而入,因为只有一扇背阴风窗户,以至于大白天也没有多少光线入内,所以昏暗暗的还要靠油灯照明。
两点淡黄色的米粒烛光,像极了荒外将消散的磷火,又或是,一双审视进屋人的一双眼睛。
“滋啦。”
身后门传出木头相互磨擦的声响,自动闭合。
“你来了啊。”黑暗之中,他的肩头处,忽有声音低沉嘶哑道。
李枕舟下意识回头,然后,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
因为他的肩膀上,正搭着一个恐怖的勾红描金大号鬼脸。
好在这些日子经过太多恐怖事,所以心悸归心悸。
起码从外表看,李枕舟只是面色微变,愣了一下神后就恢复正常。
“没反应吗?”并没有见到预想中陡然变色,一蹦三尺高的刺激场景,鬼脸主人失望的撇撇嘴,摘下面具。
“周前辈?”李枕舟凝视着身前比自己矮了一整个头的花白老者,心有余悸的问道。
“没错,老夫是姓周,周白草,当然,外头那帮小兔崽子也叫我周扒皮,别以为我不知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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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那王胖子叫的最欢。”
周白草摸着自己下巴处的山羊胡子不乐意道,并指了指墙角一张深棕色镂空雕画八仙桌,示意到那边说话。
李枕舟依言过去,随意拽了个凳子落座。
“你小子面生,难道是新来的?”周白草满满审视意味,望向李枕舟。
“嗯,小子目前虽算是半个夜不收,还未正式加入,不过周老的名头已是如雷贯耳。”
“都说您老医者仁心,手中青囊针,背负仙草壶,敢行常人不敢行之法,可医常人不可医之疾。”
“嘿嘿,你小子真是长了一副好口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被吹捧了一通,周白草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受用,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有些和蔼的滑稽。
“哪里的话,晚辈句句肺腑之言。”
这并非全是吹捧,而是周白草无论在青阳郡还是夜不收,都颇有善名。
毕竟人食杂粮五谷,难免生病,而医家,无论哪个朝代,都是社会地位极高的职业。
“你小子有意思,很有意思。”
周白草将那栩栩如生的鬼怪面具,用草绳挂在墙上。
“对了,你是怎么做到心里不对这玩意儿起一丝波澜的。”
李枕舟微微一笑,“晚辈经历颇杂,或许是鬼怪恐怖事见得多了,所以变的习以为常,不会那么敏感。”
“是吗。”周白草更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你小子说说,遇到过的最恐怖事情是什么。”
李枕舟仔细想了下,而后仿佛被触动了某种最深处得肌肉记忆,忽的头皮一麻,战战兢兢道。
“我这辈子经历过最可怕的事。”
“就是我娘面无表情,喊我的全名。”
……
好吧,这次被吓的不仅是李枕舟,连周白草都被勾起了某些藏在最深处的记忆。
甚至连屁股后背一整片都有种鸡毛掸子抽打,似有似无的疼痛。
……
“所以,你的体内,被某只恶鬼种下了能吸取精气的鬼婴。”调整好心绪,进入看病状态的周白草还是非常靠谱,在听过李枕舟讲述,老人沉思后问道。
“嗯,那女鬼恩将仇报,人面兽心,着实可恶。”
李枕舟一边狠狠唾弃着司大美人,一边又小心问道。
“不知前辈可有破解之法。”
周白草直了直佝偻的身子,在地上来回踱了几回合步后,斟酌道,“办法是有,亦有先例,就是不知道你小子能不能受的住苦。”
“苦?前辈是要动刀子吗?”
“不错。”周白草点头,“若你愿意,老夫会以汤药搭配密法,将你体内鬼婴困住,而后开刀取出。”
对于此间有手术之法,李枕舟并不感到稀奇。
战乱年代,普通士卒乃至修士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
大批量的伤员,又有修为真元辅助,必定会催生出各种常见不常见的医者手段。
“会很痛吗?”李枕舟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周白草安慰道,“放心,老夫有一手针灸麻醉之法,只要刺进特定穴位,便可让那一处皮肤内脏丧失九成以上的知觉。”
“如此便好。”李枕舟松了一口气,“还请前辈施展手段,为晚辈医治。”
“可。”周白草点头同意,翻开桌上行医布囊,里面有十数根三寸多长,粗细各异的银针。
而后不待李枕舟反应,老者便手起针落,一针扎在了李枕舟的小腿之上。
“等会儿,周老爷子,我的鬼婴不在腿上啊。”李枕舟只觉右腿一麻,瞬间便不听使唤。
“我知道。”
“可不先把你腿麻醉,到时候万一付诊金时,你小子直接跑路,我找谁收钱啊。”
周白草很满意自己的先见之明,直接在椅子上战术后仰大笑道,“小子,知道什么叫未雨绸缪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