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阴阳无极,乾坤有灵46

绵绵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她梦见贺筠正走在一条无名道路上，他身上缠绕的黑色锁链变得越来越凝实，并且在不断地向外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黑色雾气，四周的鬼魂仿佛被磁石吸引一样，密密麻麻的围聚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往前走。

她焦急地追在他身后一直呼喊着他的名字，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回头给她回应，眼看着他将要迈上一座从中间折断了的石桥，石桥下的河流中，无数只水鬼浮出水面，朝着石桥伸出长长的手，她吓得失声痛哭起来。

听到她的哭声，贺筠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朝她的方向回过头，她一点一点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已彻底失去了血色，白得像是一个纸扎人，瞳孔不再是纯黑色的人瞳，而是动物一样金黄色的竖瞳，他张开嘴，一条又粗又长的蛇信从嘴里吐了出来，在她的脸上轻轻碰了碰，发出“嘶嘶”的声音。

“好香，好甜，好想吃了——”

随着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空气中的黑雾突然朝她的方向涌来，紧紧缠住她的四肢令她不能动弹，腰上落下一道冰凉的触感，眨眼间贺筠已至面前，朝着她脆弱的颈脖张开了完全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巨大的嘴——

“啊！”绵绵猝然惊醒，心脏因为刚才的梦境剧烈狂跳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溺水的人刚刚得到了呼吸。

手掌被人用力握住，贺筠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吓得用力甩开他的手，但随后看清楚他的脸依然还是之前那副熟悉的模样，并没有变得像梦里那样可怕，她眼角溢出因为惊恐而泛出的泪水，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贺筠愣了愣，回抱住她微微发颤的身体，轻抚地拍打着她的背，哄道：

“好了，好了，梦里都是假的，不信你掐掐我？”

绵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令人窒息的触感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只要再迟一秒，那怪物就会咬断她的喉咙。她记得自己晕倒前，有一缕黑雾侵入她的大脑试图袭击她，但是被她手中的清音铃挡住了，莫非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靠在贺筠怀里缓了好一会儿，绵绵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轻轻挣开贺筠的怀抱，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不起，把你吓到了。”

贺筠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是啊，你刚才突然晕倒，的确是把我吓得不轻。你刚才在哪里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吐血？”

绵绵正要说话，抬头便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鬼魂穿过病房的门，想要往贺筠身上扑。她脸色一变，比鬼魂先一步扑到贺筠身上，眼睛死死盯着鬼魂所在的方向，朝它伸出了五帝钱手串。

那鬼魂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堪堪在贺筠身后停了下来，随后立即转身屁滚尿流地穿过病房的墙壁跑了。

这是今天第二次主动被绵绵抱住，贺筠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喜欢自己，但能被她依赖和需要着，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绵绵就又松开了他，低头在他手腕上缠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串五帝钱手串，贺筠笑着问道：“为什么要给我戴这个？”

绵绵叹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自从在那个地方晕倒后，我身上就失去了阻挡阴邪之物的能力，清音铃也失去了效力，附近的鬼魂感受不到威胁，总想往你身上靠近，这个五帝钱暂时能阻挡一阵，但是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贺筠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他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在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绵绵道：“小贺总，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那个地方四周除了黑雾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阴灵，当时我猜那里应该有着让那些孤魂野鬼都害怕的东西，只怕果真是让我说中了。当时在那里坐镇的，应该就是一直跟在许清秋身边的那只狐狸。”

“这次也是我们幸运，趁其不备才得了手，然而饶是如此，我也遭到了它的暗算，若不是清音铃替我挡了一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绵绵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脸色不由得又白了几分。

果然如此。贺筠听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小贺总，如今我无法为你阻挡鬼魂，清音铃也暂时失去了效用，贺家实在太过危险，你好不容易身体才恢复得差不多，要不，今晚上我们还是别回贺家了，好吗？”绵绵揪着贺筠的衣摆轻轻摇了摇。

贺筠弯了弯眉眼，轻抚着她的发顶，笑道：“傻瓜，你刚才不是说了，那只狐狸在你手里也没讨到好处，它受了伤，自然需要躲起来养伤，哪里还顾得上许清秋？”

“可是……”绵绵欲言又止，随后又被贺筠轻柔的拥入怀中。

“我原本已是将死之人，是你将我从地狱中拉了回来，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我不会再让自己沦落到之前的境地，别怕，以后，换我来保护你。”绵绵的脸埋在他怀中，她看不到，贺筠原本那双属于人类的黑色双瞳，在医院玻璃的倒影中赫然变成了一双泛着红光的金色竖瞳。

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前——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病房，绵绵躺在病床上熟睡着，带有些许镇静效果的营养液通过静脉滴管一点一点注射到她体内。贺筠坐在床边，原本打算陪着她，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他睡着后就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十分异常，梦里什么也没有，他就这样凭空悬浮在一片黑色的大湖之上。随着他的到来，他脚下原本平静无波的黑湖突然剧烈翻涌，巨大的水花飞溅而起，数道庞大的影子突然从水中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身上，瞬间将他的身子压入湖中。

带着铁锈味的水灌入他的口鼻之中，濒死的感觉和求生的欲望让他挣扎着想要朝水面游去，而因为他游动时剧烈的动作，耳边同时传来铁器交缠在一起的“叮当、叮当”的声音。终于得以浮出水面，他大口喘着气，低下头朝身下一看，便看到在黑色湖水之中，自己的身上紧紧缠着许多根粗大的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藏在湖底，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米长。

这个梦境真实得有些可怕，贺筠皱起眉，想要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谁知耳边又倏然传来更奇怪的声音。

“嘶嘶——嘶嘶——”

他愣了愣，认出这是蛇在吐信子时发出的声响，感觉到缠在身上的锁链突然动了起来，又是一阵水花溅起，只见一个足有汽车那么大的蛇头自湖中冒出，水花飞溅中，一双金色竖瞳在黑色的湖中泛着令人惧怕的的诡异光泽。

【终于见到你了，人类。】

贺筠知道这是梦境，就算突然见到这样一个怪物，他依然十分镇定，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东西？】

【嘶嘶——我，我就是你——】

贺筠淡淡地道：【我是人，与你不同。】

【嘶嘶——每个人的内心都深藏着一只野兽，我就是你一直以来深深压抑的‘自我’，压抑的时间太长了，是不是已经让你忘了最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嘶嘶——暴露你的本性吧，难道，你真的想就这样窝囊的死去，连你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贺筠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做个交易吧，人类。】

……

从梦中醒来，贺筠脸上的戾气与阴沉比以往时更甚，直到目光触碰到熟睡的绵绵，那些原本不该属于“贺筠”的情绪一点一点退去，最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润和平和，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背上，多了几片冰冷的鳞片。

低下头，在绵绵的掌心中轻轻落下一个吻，他轻声呢喃道。

以后，换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