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并非真凶
顾宴淡淡道:“你意下如何?”
温鱼有点犹豫,过了一会儿才道:“他应该不是凶手。”
顾宴抬了抬下巴,“为何?”
但要说为何,温鱼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其实这么看的话,证据链是很充足的,凶器有了,杀人动机有了,就连受害者家属都表示孩子走失之前的确是喜欢去徐大夫的医馆附近玩。
其实一开始的官差不是没有考虑过这块地方,但这块地方在京城属实算不上偏僻,按照常人的惯性思维,凶手需要完成诱拐、囚禁、杀人,这几个步骤,摆在京城里人来人往的医馆里,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徐大夫还在说:“我就坐在我那个椅子上,我就看着外面那个铜柱,你们不知道,那个孩子最后死的时候有多惨,我把他的嘴巴封住了,让他叫不出来,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从温鱼的角度看去,徐大夫面带微笑,手部动作放松,就连这时候他的坐姿也是端端正正的。
——端端正正的!
那个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着的东西好像突然颤颤巍巍伸下了引线,仿佛揪成一团的毛线终于找到了开口,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徐大夫有严重的强迫症!
对他来说,东西必须摆在正中间,就如他院子里那个铜柱,就如他屋子里的桌子和那个粗瓷的茶壶,恰如他现在,哪怕是在审问,他也是以一种标准的姿势坐着,双腿到脊背的弧度都是完美的。
一个强迫症患者,真的会允许自己衣柜里的凶器乱七八糟的摆放吗?温鱼看向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衣裳,觉得他恐怕不仅是有强迫症,恐怕还有点洁癖。
这样的人如果杀了人,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把整个屋子都打扫一遍,一定要干干净净才行,起码那个杀过人的铜柱应该干干净净的,他应该把刑具擦得干干净净,如果……如果他真的变.态一点,那也应该把死者留下来的油脂刮下来,再细致的保存起来,和那些遗物摆在一起。
一定还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
温鱼一把拉住了顾宴的衣摆,“快带我去医馆!”
顾宴眉心隆起,语调却微微上扬,“你发现了什么?”
温鱼望了一眼徐大夫的方向,隐晦道:“现在……现在还不能说,大人你先带我去医馆,我马上就能知道了!”
不知为何,顾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认为此时就该结案?”
温鱼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可现在案子就是有疑点,现在结案是不合理的!”
他看向她,她站在那里,虽然身量不高,可她的身姿,却如山中青柏一般,不惧摧折——可对死者来说,她明明只是个陌生人。
若要让旁人来选,恐怕会选现在结案,毕竟自己只和这一个案子有关系,徐大夫认罪了,凶器、动机也板上钉钉,她大可再也不参与这件事,说到底她并非公门中人。
她说自己是个仵作,可她并无文书,也无籍契,这世上当真会有人为了陌生人的公平,而奔走。
这明明与她无关。
顾宴沉默片刻,一语不发朝外走去,温鱼不明就里,但也赶紧跟上了。
……
温鱼也许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和顾宴去到医馆的时候,医馆外虽然没有围观的百姓扰乱秩序,但大门上贴了封条,温鱼一开始以为是大理寺的封条,走近一看居然是公主府的的?
公主府?温鱼回忆了一下,大邺皇帝在子嗣上并不多,只有几个皇子,公主都还年幼,没有能立府的,思来想去这公主府应当是……长公主的。
可是长公主不是顾宴的亲娘么?儿子负责办案,亲娘负责捣乱?
她小心翼翼觑着顾宴的脸色,见他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看来顾宴之前在大理寺时的犹豫正是如此,他早就知道长公主会出手阻拦继续调查这件事,其实这件事的逻辑要理解起来确实也不难,上位者肯定希望尽快结案尽快息事宁人,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更重要的并不是抓住真凶,而是让这件事尽快结束。
然后,她就看见顾宴抬手撕了封条。
温鱼:?
不愧是这位大爷的风格,她还以为对方是他亲娘,好歹得顾忌一下。
温鱼推开门正打算进去时,身后忽的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顾宴,你在做什么?”
温鱼回头一看,只见一女子身穿绫罗绸缎,坐在软轿上,仔细一看,就连软轿边上都是镶了金线的,这轿子非常豪华,被几个人抬着,轿子上还挂着纱帘,她只能仰视。
医馆处原本是没有多少百姓,但是这女子来了之后实在太引人注意,于是又有许多人凑近这边,再接着陆陆续续有百姓双膝跪地,恭敬叩首道:“参见长公主!”
温鱼一时怔楞,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跪,却被顾宴拉到了身后。
长公主派头十足,那些跪着的百姓在她眼里和蝼蚁一般无二,她高高在上地看着顾宴,再次冷声道:“此案已结,你在做什么?”
顾宴挑挑眉,拱手道:“长公主,本官是大理寺卿,此地与案件有关,本官为何去不得?”
温鱼注意到,明明此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却生硬地称对方为长公主,且自称本官。
母子关系,竟生疏至此。
长公主道:“此案已结,陛下口谕,坊间不许再议论此事,顾宴,你是要违抗圣旨吗?!”
此话一出,简直是天地万物都为之一静。
顾宴今日若是推门进去,那便是违抗圣旨,可他若是不进去,就代表他选择了草草结案,将此案的诸多疑点尽数忽略。
温鱼是现代人,她天生缺少古代人对皇权的天然畏惧,在她眼里,案子有疑点那就必然是要刨根问底的,可现在长公主横加阻拦,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顾宴了。
半晌,只听顾宴嗤笑一声,“抗旨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