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大一统庐州会战(五)
战场是无情的,哪怕是久经沙场的于庆武,满身创伤,须发上尽是叛军的鲜血,身边只剩下一个跟随多年的亲卫。
于庆武吐了一口血沫子,惨笑着说道:“小鬼,后悔了吧,我早让你去二公子那里,你非不去,这回你要随着我赴死了!”
那亲卫嘿嘿一笑,虽然疲惫不堪,但是眼睛里都是光,说道:“不后悔,父亲原本就是您的亲卫,父亲去了之后朝廷的供养根本不够我们一家的生存,是您将家母和弟妹接到国公府的,我的命早就跟公爷绑在一起了。”
于庆武大笑道:“好小子!再坚持坚持,这一轮进攻过后你就去发信号让二公子他们过来。”
“为什么?公爷不是说要抵抗到明日吗?”亲卫不解的问道。
于庆武摇摇头,说道:“不用,叛军的先锋军已经被我们拼完了,刚才在城头上老夫看到了他们的主力已经过来了。”
“公爷,叛军都是杂碎,不过小的倒是奇怪,这些囚徒军怎么会如此拼命,虽然他打的一点章法也没有。”
“他们虽是囚徒,但也心存民族大义,不然老夫也不会放心把主力放在外围,小鬼,你要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刻都不要忘了民族大义,叛国者早晚会被民族抛弃!”
小鬼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公爷,我扶您去休息一下吧,估计午后才会新一轮的进攻。”
于庆武摇摇头,小声说道:“小鬼,到老夫背后来。”
亲卫一脸疑惑的走到于庆武背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于庆武背后竟然有三个折断的箭矢,应该是公爷自己折断的箭杆。
“小鬼,别紧张,我这里有烈酒,你用刀把箭挖出来。”
“公爷,我给你请军医吧,小的做不来这个。”亲卫吓到了,这种箭伤一旦处理不好是会要命的。
“军医今晨已经死在城头了,就你来,别害怕,老夫命大着呢!”于庆武笑道。
“公爷······”
“别废话!赶紧来!”于庆武低声吼道。
亲卫攒足了勇气拿出自己的匕首放在烈酒中浸泡着,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于庆武幽幽的说道:“小鬼,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老夫不能倒下,就算死也要立在城头上,明白吗?”
亲卫吐出一口气,假装笑呵呵的说道:“公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将公爷抵住的,一定让公爷顶天立地的站着!”
龙洞岭山洞口于庆宇来回的踱步,突然从索道上过来一人,于庆宇定睛一看,是云榭。
“云将军,可是有信号了?”于庆宇赶忙问道。
云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公爷那边没有消息,过去探信的人也没回来,但是东海军已经陷入了庐州城外的包围圈了,据说广昌郡王的大军已经纷纷向庐州靠拢了。”
“兄长早就安排好了,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消息。”于庆宇失望的说道。
“二公子,东海的援军也从金陵出来了,不过奇怪的是大宣那边接连在出动水师和他们的水师特战队对援军进行骚扰,现在东海人的援军寸步难行,咱们好像没有和大宣联络过协同作战的事情吧?”
于庆宇陷入沉思,大宣的出手的确很让人意外,不过也能说的通,朝廷把熙州让出来的那一天起,也就是让出了大江上控制权,金陵就在大江水道上,他们出兵也不算违背协定,但是他总觉得有兄长的身影在里面,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问道:“云将军,大宣领兵的将领是谁?是夏文宇?”
云榭摇摇头,说道:“不是,夏文宇驻防熙州,这次领兵的是宣松,据说是为了磨炼步骑同水师的协作。”
于庆宇心中一惊,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果然,宣松突然从蕲州出现在大江上,理由上说的过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宣松的突然出现,除了接受兄长的求助没有别的原因。
兄长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兵家,但是兄长也有他自己的推崇,叶伯怀、陈之庆、宣松、霍幼疾,叶伯怀闻名天下已久,但近十几年来叶伯怀很少出现在战场上,据说是厌恶战场,已经隐居了,陈之庆虽说是大宣朝军方的领军人物,但是亲临战场指挥基本没有过了。
宣松和兄长对峙多年,神交已久,而霍幼疾曾经将兄长俘虏过,兄长对他也是赞不绝口,但霍幼疾现在在西北与北慕作战,所以只有宣松才会和兄长达成合作,这一定是兄长的动作。
又一次打退了叛军的进攻,于庆武早已经支撑不住了,他能够感觉背后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内衬,亲卫一直用手撑着于庆武站立在城头。
“公爷,您不说有援军吗?!”囚徒军中有人质问。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于庆武明白囚徒军已经到了极限了,如果不给他们希望他们立即投降,轻轻吐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朗声道:“援军就在路上,明日午时前就能抵达古河镇,咱们再坚持坚持!”
“公爷,不是小的们质疑,您说的援军到底在哪里?”人群中还有不同的声音。
于庆武笑着看向亲卫,亲卫立即接收,而后从腰间拿出一个火折子,小心翼翼将于庆武靠在城墙上,而后转身火速跑到到内城中央发出信号。
囚徒军中有当过兵,知道这种信号就是让伏兵出击的信号,很快焦躁的情绪就安定下来了。
远处的左庆目光阴沉的看着伏兵信号,他出身大宁军中,这个信号他太熟悉了,于庆武果然有后手,用自己当诱饵,果然是闻名于世的兵法大家。
“大哥,有伏兵,咱们要不要撤?”左希问道。
左庆想了一下,问道:“打下古河镇还要多久?”
“城墙已被我们攻破数次,若是我们全力进攻的话至多明日巳时。”左右说道。
左庆看着消逝的信号,而后说道:“给前面在增加一个营的兵力,明日巳时之前必须拿下古河!”
“若是拿不下呢?”左右急着问道。
“拿不下立刻撤回来,撤到龙洞岭峡口处坚守。”左庆本不愿意说,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大哥,我去前线督战!”左希请战道。
左庆看了左希一眼,而后走上前去双手重重的排在他的双肩上,说道:“好,注意安全,保命为上!”
左希走后,左右鼓足勇气上前说道:“大哥,我来驻守龙洞岭峡口接应三哥。”
“进军庐州东海军怎么样了?”左庆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了庐州的战况,不为别的,他必须掌握所有的情况,而左右就是掌握军中情报的人。
“大宣那边出手了。”左右小声回应。
左庆叹了一口气,说道:“东海人就是蠢货!”而后转头冲着左右说道:“给你一万人,固守峡口!如果你三哥那边拿下了,你立即前往汇合,我随后就到。”
说完左庆上马离开,战况和他的预料不同,但是不是说没有机会,只要明日顺利拿下古河镇,杀了于庆武,他还有机会,他一直隐忍着用兵,现在还有十万精锐在手中,他有把握带着这十万精锐打到庐州。
而收到信号的于庆宇没有任何的停留,立即带兵出了龙洞岭,出了悬崖以后于庆宇停了一下冲着季云清说道:“季将军,给你留两万人,峡口!”
季云清疑问道:“二公子,现在应该是救公爷比较重要吧?峡口暂时还没有人。”
“一旦我们救援得力,峡口就是叛军的生命通道,你带两万埋伏在峡口两侧,如果叛军想要占据峡口,歼灭,切记一个不留,如果明日午时之前峡口没有人出现,你就坚守峡口等我们汇合。”于庆宇面色深沉,态度坚决。
季云清也通兵法,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拱手道:“谨遵二公子令!”
连夜的人马不停直到第二日辰时于庆宇带着大军赶到古河镇,城头上依然激战不止,于庆宇松了一口气,既然还在激战就代表着兄长还在。
“二位将军,快一些!”于庆宇催促道。
等于庆宇三人带兵清理了西门的叛军后,匆匆上了城墙之后,只见于庆武紧握长枪站在城楼上看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于庆宇快速上去抓住兄长握枪的手,突然,他愣了,而后就是大惊失色,保住于庆武的身体大哭喊道:“兄长!····”
一代兵家陨落了,他是站着走的,他的双腿被他的亲卫紧紧的抱着,他的亲卫则是用一把刀穿透自己的身体深深的扎在城墙的缝隙中,这样才能牢牢的紧抱着他不至于让他倒下,这是他们最后的样子,也是最威武的样子。
力能扛鼎的庞正中用尽了力气也不能把两人分开,于庆宇在自己的内衬上撕下一块白色白条绑在额头,痛苦的说道:“庞大哥,不用了,就这样吧,就让他陪着大哥一起吧。”
“二公子,属下请命诛杀叛军为公爷报仇!”云榭痛苦万分的请命。
于庆宇没有答复,只是看着依旧站立着大哥,大哥的表情很舒展,他不痛苦,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叛军的方向,于庆宇走上前去为大哥闭上眼睛,小声说道:“哥,弟弟来了,弟弟带你回家!”
说罢,于庆宇用尽力气把于庆武的尸体背在身上,庞正中则是在后面抱着那个亲卫,于庆宇抬头看去,所有人,所有兄长的部下都在额头上系着白布条,这是在戴孝。
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迈着,每走一步大声喊道:“归!”
直到下了城楼,于庆宇才停住脚步说道“云将军,我不要俘虏,一个都不要!”
云榭双膝跪地带着哭腔大声回道:“遵命!”而后起身冲着大军道:“二公子有令!不要活口!”
于庆宇满身大汗的把于庆武背到城中一个残破的房间内,除了庞正中,谢绝了所有人的帮忙。
他从庞正中的手中接过一盆清水,撕下内衬的一大块丝绸软巾,沾上水,位兄长擦拭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就这样一点点的擦,直到正午才为于庆武清理干净,兄长已经老了,他才发现兄长的皱纹很深。
“庞将军,麻烦您亲自将兄长的遗体送回颍州。”于庆宇淡淡的说道。
“遵命!二公子,您·····”
“兄长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我得完成,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于庆宇说这话,早已泪眼滂沱。
于庆武战死当日午后大将云榭将左希分尸在古河镇东十五里处,左希的人头挂在云榭的马上,等到于庆宇的大军到来汇合后,大宁兵马再次向东。
大军到达龙洞岭峡口时已是深夜,季云清在当日拂晓时发现叛军踪迹,等他们安营的时候全军出击,全歼了一万叛军,看到于庆宇大军到达原本很兴奋,不过大军走近的时候季云清当即崩溃了,全军缟素,公爷薨了。
宁军只是进行了简单修整,于庆武薨逝后的第二日宁军便与叛军在襄河外遭遇,十万叛军与宁军力战半日,最终叛军败去,但宁军也无力追击了。
与此同时进军庐州的东海军也被全歼在庐州城外,史称“庐州会战”,又称“古河镇阻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