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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有些人来过

“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间。”

杨大伟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拧开水龙头,接了捧水,拍在脸上。

那天晚上,正在摆弄那张来之不易的银行卡时,杨大伟接到了两个老人打来的电话。

杨大伟不想挨骂,便没接,也没挂,任由手机响到停止。

可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对老人打来的。

杨大伟觉得自己拿了人家一张银行卡,替人家挨些骂,似乎也理所应当。

而且此时若是不接,对方很可能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便接了。

然而事实却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两个老人并没有骂他,也压根没提受骗或是赔偿少了的事,只是再三感谢了他。

他们说多亏了杨大伟的帮助,他们才能赶在头七之前将儿子带回家。

在去接儿子之前,他们找算命先生算过了,儿子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来还债的,命中该有一劫。所以儿子此番身死,他们虽然难过,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子不教,父之过。终究是他们做父母的亏欠了儿子。

他们此番出远门也不是为了给儿子讨回什么公道,只是因为算命的先生说了,要想儿子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平平安安一辈子,就必须在头七之前,将其葬在自己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为儿子消灾解业,增福添寿。

而若不是杨大伟出手帮忙,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取回儿子的尸骨。

要是连累儿子下辈子继续还债,不得安稳,那他们夫妇俩恐怕后半辈子都睡不踏实了。

两位老人没什么能够报答杨大伟的,之前出来匆忙,也什么都没带。现在到家了,便想着给杨大伟寄点自家种的大米。好吃不好吃另说,但因为是留给自家吃的,平时也很少施肥打农药,胜在一个绿色无公害。

杨大伟几番推辞,但两位老人盛情难却,只能接受。

挂了电话,杨大伟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着的那张银行卡,在灯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迷人心眼。

窗外是一片漆黑,那些繁星在那个晚上似乎都提早睡了。

天大地大,好像没有第三只眼看见杨大伟拿了人家一张银行卡。

可杨大伟坐了一宿,最终没有将那封银行卡放到自己的床头柜里锁起来,而是找了个信封装好,跟领导请了一个小时的家,绕路到了邮局,用一个并不存在的姓名与地址将之寄了出去。

一个星期后,杨大伟收到一个快递,很沉,估摸着不下一百斤。

杨大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之搬上楼,拆开两层尿素口袋,还有两层扎的严严实实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大米,晶莹剔透,颗粒分明,有如珍珠。

杨大伟不知道这袋米值多少钱,但光这一百斤的运费,对一对以种地为生且刚刚失去了独子的老夫妻来说,就是笔不容小视的钱财。

与大米一起到的,还有两位老人的电话,除了问及杨大伟有没有收到大米之外,两位老人还向杨大伟提及了一件怪事,两个人收到一个不认识的人送来的一封邮件,邮件里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写着谢谢和一串数字的纸条。

两位老人拿着银行卡去了银行一问,卡里面整整存了两万块钱。这都赶得上两个人不吃不喝,种一年地得的钱了。

两个老人没遇到过这种事,害怕其中有什么不妥,又苦于没什么人好商量,想着杨大伟身为律师,对这种钱见过识广,有没有什么路子能弄清这笔钱的来路。

杨大伟隔了两天,给两个老人打了电话,遗憾地告诉对方,他没能查到寄钱者的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笔钱的来路是正当的,两位老人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

可两位老人几乎没怎么考虑,便告诉了杨大伟他们两个人的决定。两人希望能通过杨大伟的渠道,将这笔钱捐出去,捐给希望工程。

杨大伟很不理解对方的这种选择。

两位老人年纪已经不小,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以后老了连个保障都没有。

可两位老人非常坚持,他们告诉杨大伟,不管这笔钱来得正不正,他们都不能要。万一因为他们收了不该得的钱,影响了在地府的儿子的投胎,那又如何是好?

不管杨大伟怎么解释,两位老人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做任何的动摇。

翌日,杨大伟的账上便收到了一笔汇款。不过不是两万,而是四万。两位老人额外从儿子的抚恤金中拿了两万出来。其实按照两位老人的说法,他们其实想拿出更多的,但他们又去询问了之前的那位算命先生,那位算命先生告诉他们,这笔抚恤金是儿子欠他们的债,他们如果不花,那这笔债就消不了,儿子到了下辈子便还要还。两个老人不想儿子下辈子还要这么累的还债。

而这两万,是那位大仙念他们一番苦心,以半年阳寿换来的额度。

最终,这笔四万块钱被杨大伟通过丁然的渠道给捐了出去。

这事已经过去有两年了。在那之后,杨大伟没有和那两位老人联系过。他怕自己的存在会让两位老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的儿子。

那袋大米早就被他吃完了。

不过盛大米的两个尿素袋子,却被杨大伟保留了下来。洗净晾干后,就收在了衣柜里,用来盛冬天盖的厚棉被。方便又实用。

不知道那两位老人现在怎么样了。

杨大伟掏出手机,打开通讯簿,看着上面两个老人的号码,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的事,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律师根本没有能力改变的。

他救不回老人的孩子,也治不好两位老人的难过。

就连他自己,他都差点救不了。

再次抄水洗了把脸,杨大伟用肩膀蹭掉水迹,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他洗脸的这段时间里,王苏州并没有继续往下讲。

青橙拿了一袋薯片在吃,还顺带着投喂了一下大聪明,王苏州在旁边看得眼馋,但却也抹不开脸要。

看见杨大伟走出来,青橙拿着薯片朝杨大伟伸过来,杨大伟摇头拒绝了。

“我不太饿,喝点水就好。”

“他不吃,我吃啊。”王苏州搓着手说道。

青橙却看也不看他。

“你已经休息了两分钟,便是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歇。”

“切!搞得好像谁稀罕似的。”王苏州小声嘀咕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反正对于秀秀他们来说,城主太过高高在上,根本是他们触之不及的世界,谁坐在那个位置上好像都一样。反正日子总是过得那么艰难。只要能有一条活路,谁做在那个位置上,他们就跪谁便是。

我本想着等局势在乱一些,再去劝秀秀会更有效果。可谁知道,才不过半日时间,偌大一座苏州城便陷落了。”

“二十丈高的城池,半日就被攻陷了?”

杨大伟有些惊讶,但与此同时,又有些愤怒。

从这位城主的一系列做法来看,这显然是一位天真而烂漫的理想主义者。

太过理想化并没有什么过错,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要说错,那就错在理想主义者不该出现在城主这有的位置上。

但无能对于上位者来说,却是种非常严重的错误了。

他忍不住讥讽道:“看来那位流苏城主,比我想得还要优秀。”

王苏州却是看了杨大伟一眼,叹了口气。

杨大伟有些奇怪:“我说的不对吗?”

“你知道苏州城为何而陷落吗?”

“为何?”

“因为那两个攻城的城主在攻城前期,让自己麾下的精锐站在了苏州城军队的射程之外,然后将所有衣不蔽体手无寸铁地民夫给赶在了前头,然后用鞭子逼着这些民夫攻城。”

杨大伟正低头玩着手中的水杯,听到这话,猛然抬头:“这他妈哪是攻城?这分明是送死!”

“对,就是送死。”王苏州点了下头,随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的手段若是遇上了什么军事名家,不过是徒增笑耳。但他们面对的偏偏是苏州城主,一个脑子明显缺窍的和平主义爱好者。这个计谋就显得格外有效了。

那两位城主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不到半日的好戏,苏州城主就不忍见这民夫就这样惨死于屠杀,在城墙之上,逼这两位城主立下善待苏州城子民的誓言后,便下令打开了城门。”

“愚蠢!”杨大伟脱口而出道。

但这一个词汇显然不足以完美形容这位苏州城主的做法,杨大伟又继续骂道:“无能!无能至极!”

王苏州却忽然问道:“那要是你们,你们遇到这种情况,又会怎么选?”

杨大伟一时语塞。

青橙却很自然地说道:“若是我,便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步田地。”

杨大伟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疑惑的地方:“不对啊,既然那两位城主已经发誓要善待苏州城的子民,那为何会出现秀秀遇险的情况?”

王苏州一撇嘴角:“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那两位城主确实下了不许麾下劫掠百姓的命令,但他们两个,压根就没进城,坐在城门口喝起了酒,任由麾下去城中清剿反抗残余势力。”

王苏州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都听懂了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两位城主此举其实是一种暗示:既然他们在城外,那就看不到城内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管不到城里发生的事。

杨大伟读过史书,更清楚,在以前,将军纵兵劫掠是常有的事。

究其原因很简单,以前的人为何出来当兵?除了被裹挟的,就是指望着靠当兵搏个好处的。

养马的人都知道,要想马儿跑得快且远,就必须给马儿吃好且多的草。

而这些上位者们自然也清楚,要想让手底下的兵为自己拼命,也就必须喂饱这些士兵的肚皮和野心。

这些将军没有能力或者说不愿意厚赏这些士兵。功劳就那么多,分给麾下的赏赐多了,那他们这些人的赏赐自然就少了,所以他们便只能以纵兵劫掠作为变向的奖励麾下的士兵的方法。

杨大伟这才明白,王苏州刚才为什么会提起资本家与奴隶主的话题。

这个世界一直在变,日新月异,斗转星移。

但它好像又一直没变。

就像某位弃医从文的先生所写的那样:

字里行间,都写满了吃人两个字。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那些资本家和奴隶主吃人,吃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可现在,他们只敢偷偷摸摸地吃,畏畏缩缩,巧立名目。

而出现这样变化的原因,并非是因为那些资本家与奴隶主觉悟了良知,只是因为有些人来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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