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雁都婆婆的这套杯具是用货真价实的鲜血打造而成的，因此身心皆滴血。

那怪不得她会如此痛恨那些狗男女了，安小俞在听完苏冥的讲述后，心里已经十二分地明白了。

事情的后来，是这样的，当初被江诺乔一掌击落悬崖的雁都婆婆大难不死，但当她养好伤从崖底重返地面的时候，青松派的灭顶之灾已经发生。

被未婚夫背叛，教派被毁，父亲以及各位同门手足全遭毒手，当中的任何一样也足以让雁都婆婆疯狂了。

雁都婆婆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但是极大的伤悲反而让雁都婆婆沉住了气，因为她知道要报这个仇并不容易，首先得要有报仇的能力，于是雁都婆婆决定潜心苦练她娘亲生前曾禁止她去修炼的那套上乘武学——万凤朝凰。因为要修炼这套武学之人，必须是完璧之身。

经历过此等伤害，雁都婆婆根本就不会再对男女之事动心，因此她学这套万凤朝凰就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二十多年的潜心苦练，雁都婆婆终于练成了万凤朝凰，功力登时大增。

大功毕成，第一件要去做的事当然是去找那对狗男女报仇了。消失了二十多年的雁都婆婆忽然又出现在江诺乔面前，吓得他以为鬼魂索命，当即跪下求饶。

雁都婆婆却哪里会放过他，只是此人非常阴险狡诈，并且经过二十多年的累积，武功也不差，因此这厮居然在雁都婆婆手里侥幸地逃脱了。

接下来，令雁都婆婆死不瞑目的事情却发生了，江诺乔那厮得知雁都婆婆练成了万凤朝凰后，为了抗衡雁都婆婆，居然去学那套极其阴损的武功横来手，还在修炼途中走火入魔，落得暴毙身亡的下场。

江诺乔虽已死，但却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这让雁都婆婆觉得自己愧对家父以及众多枉死的同门手足，霎时间绝望、愧疚、悔恨、悲愤这种种心情积聚于心，齐齐爆发，那原本苦涩透明的泪水流到最后，竟变成了猩红的血泪。

凤凰泣血，其情可悯。

后来这只悲愤不已的泣血凤凰，并没有停止对狗男女的憎恨，还发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定会杀尽世间上所有的狗男女。因为偷情的男女多喜挑选夜深人静的时间，所以雁都婆婆通常也是在各种漆黑的夜晚动手，也因此而获得了灭绝世间负心人的黑凤凰的称号。

而事件中的另外一个主角，也就是偷情的女方，后来却并没有跟江诺乔在一起，而是另嫁作他人妇。不过雁都婆婆也并没有去杀她，而是将她偷情的事实公诸于世，让她再也无颜面在夫家、在江湖上立足，整天就只能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之中，背负着罪恶感度日。

这就是苏冥告诉她的全部了。

安小俞在听完雁都婆婆的血泪史后，心情受了很大的影响，因此也没有追问苏冥听了自己的表白后的答复。

而苏冥在讲述完雁都婆婆的故事后，又恢复了此前的沉默寡言。这样的沉默，安小俞是感到不安的，她虽然没有再主动问起那个答复，可是苏冥这样子沉默，总让她不自觉地就往坏处想，在想他是不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样拒绝自己所以才不说话。

唉，果然在听完那么惨烈的故事后，想法也会跟着变得悲观。

“安姑娘……”

安小俞这边还在悲观地胡思乱想，不想苏冥马上就主动跟她说话了。

“啊，什么事？”问这话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对苏冥接下来要说的话既期待又紧张。

苏冥抬眼看着她，即使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双眸子里却依旧平静无波，就连他的声音，也平静得可以。他说，“苏某很感谢安姑娘的一片心意。”

感谢？安小俞感觉自己心中仿佛有根弦断掉了。

“可是苏某不会是姑娘的良人。”

果然……

“所以……”

“后……后面的不用说了！”安小俞急忙低下头，想也不想地就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因为他刚才平静得好像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缓缓地传入她耳中的时候，无不刺痛着她的神经，出于自我保护，她拒绝再听下去。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特别是接下来一同去晓雨山庄的日子，她又该怎么面对他？

“安姑娘……”

此时此刻，安小俞可没有勇气再听他多说一句话，更没勇气再坐在他身旁，于是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连忙说道，“明……明天还要赶路呢，苏宫主还是早点休息吧。”

之前他跟雁都婆婆交手时，情急之下她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但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以后，她就只能跟从前一样叫他苏宫主了。

想到这里，还没时间愈合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也是她第一次跟人表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第一次。

然而告白失败的尴尬，窘迫得让她有落荒而逃的冲动，于是她匆匆地跟苏冥道过晚安后，便逃也似地来到远远一侧的一颗大树底下坐下，然后闭上眼睛，佯作休息，自舔伤口。

现在离他远远的，心应该就没那么痛了吧，她想。

而苏冥见她远离火堆休息，本想出言劝阻，但随后想想，既然自己不能回应对方的感情，那么还是少去招惹人家吧。于是也就什么话也没有说了。

只是苏冥也没有在那火堆旁睡下，而是跟安小俞一样选了颗大树，然后就在那颗大树下闭目养神。

看上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可安小俞却哪里睡得着，这一夜对她来说，注定是个煎熬。而她原先想到的各种倒追苏冥的设想，现在都提不起勇气去实现了，因为她的勇气，就跟午夜的灰姑娘一样，只要过了那个特定的时刻，等魔法消失了，也就跟着消失了。

然而灰姑娘也还留下一只玻璃鞋让王子最终能找到她，可是她呢？她在苏冥的心里留下过什么呢？恐怕一样都没有吧！看看他刚才拒绝自己的用词，官腔得跟现代回绝告白用语排名第一位的能有一拼，而且那语气，是多么地冷静，和不带感情。

所以她跟他，应该是没戏了吧。

黑暗之中，两行清泪自她的眼角悄悄滑落。希望哭过之后，她就能做到真正的拿得起，放得下吧。

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小俞都刻意跟苏冥保持着距离，当然，苏冥也相当配合。

只是他们两人这一路上几乎都是日对夜对的，这对于刚刚失恋的安小俞来说，简直就是种双重折磨。

但幸好双方都有加快进程的共识，因此他们到达晓雨山庄的时间竟然比预期的要快上两三天，只花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