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色曼陀罗

我本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直到我收到那封确定我下墓时间的信。

看着面前这个和我有同样命运的小姑姑，我心里止不住涌起酸涩。

“小姑姑，我们回家吧。”

听闻我的话，小姑姑连连点头，转眼之间，一座低矮的小土胚房出现在视野中。

一个满头花白，佝偻着后背的老太太正背对着我们在喂鸡，“妮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姑姑又憨笑起来:“娘，您……您看谁回来了。”

“谁啊？”

奶奶转过身来，一看到我，顿时大惊失色，鸡也不喂了，四下里打量了几眼，见无人看到，这才赶紧拉着我跟姑姑进了家门。

“沅丫头，你这是出什么事了？”奶奶看着我一身泥泞，神色凝重。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我在镇上遇到香婆并经她介绍做家教赚钱连同白宅里发生的那些怪事和盘托出。

但下意识的，我还是隐瞒了我做家教赚钱的目的——

奶奶听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抓过我的手腕，撸起了袖子，在我右手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朵赤色曼珠沙华，花朵的茎仿佛融入了我的血管，原本青紫色的血管瞬间变得殷红。

“坏了，坏了。”奶奶脸色大变。

“奶奶，什么坏了？”我拧眉看着腕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花，使劲搓了搓，才发现搓不掉，那颜色就好像是长进肉里的一样。

“这……”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奶奶浑浊的老眼里写满了恐惧:“这是血狐的标记，当年你爷爷死的前几天，手上也长出了这种花。”

我突然想起白晨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我已经被他标记了，没人能够救的了我。

“真是造孽啊……”奶奶长叹了一口气，“沅丫头，是唐家对不住你，本以为将你送去道观，可以躲过血狐之灾，没想到那畜生还是找来了。”

我微微一怔:“您的意思是，当初爸妈送我去青云观，都是为了保护我？”

奶奶含泪点了点头:“不然，谁家舍得把那么小的娃娃拱手送出去？”

“你出生当日，你爷爷打死了两只白狐，一只红狐。领头的是一只通体火红的血狐，那畜生通人语，发誓必定要回来报复，当时你爷爷腕上就长出了一朵赤色曼陀罗。”

奶奶说着，眼角又湿|润起来:“没过多久，你爷爷就吞枪死了。他死以后不久，你爸手上也长出了相同的曼陀罗花，为了保命，你爸硬生生将自己那只手给剁了下来。”

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我从小住在道观里，但每逢过年我还是会被接回村子里在奶奶家守岁，可这整整十八年的春节我只见过我爸一次。

那次还是我很小的时候，他穿着臃肿的大棉袄，放下了年货就匆匆离开，我当时还想他为什么要把左手藏进棉袄袖子里，原因竟是他根本就没有左手。

“可是，爷爷去世以后不久爸爸手上就长出了曼陀罗，可为什么爸爸把手砍掉这么久以后，我的腕上才长出来呢？”我想不明白。

奶奶无奈的长叹一声:“其实这曼陀罗的标记，从你出生便带着了。”

我一惊:“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在手上发现过。”

“别急，你听我说。”

奶奶顿了顿，接着道:“你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咱们村子里来了个东北的仙家，说是咱们家招惹了白仙，就要大祸临头了。你爷爷偏不信他说的话，后来他被那红毛畜生报复致死，我们全家人才对那仙家的话深信不疑。仙家上了青云山，在青云山上修行建观，我跟你妈抱着你上山去找他，他一看你手上的曼陀罗便说有抑制之法，只是要我们忍痛，把你留在青云观中。”

原来是这样，那从东北逃荒来的乞丐，居然就是我那一手建造青云观的师父。

我的眼眶隐隐发烫，亏我没心肝的埋怨了家人们整整十八年，竟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对我的用心良苦。

“可那白家又跟血狐有什么渊源呢？”我不解的问道。

“这个，就得去问香婆子了。”奶奶满脸的讳莫如深。

天刚大亮，奶奶便带我出门去找香婆，留小姑姑一人守家。

刚到香婆家门口，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便朝我奶奶呵呵笑道:“是来找俺娘保媒的吧？她还在睡着哩。”

奶奶握紧了我的手，对那男人道:“我们的事很急，你能不能叫香婆起来。”

男人闻言，色眯眯的目光又在我身上来回扫了几眼，“小姑娘年轻着哩，没想到这么着急。那你们等着，俺这就去喊俺娘起来。”

他转身进了屋，没过多时，屋里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娘啊——”

我跟奶奶对视了一眼，直接走进了屋里。

黑黝黝的小草屋里，悬挂着一根白布，香婆的脖颈吊在上头，尸体冷硬，显然已经死了多时了。

她的脚下，散落了满地的冥币，她的手还保持着数钱的姿势。

我捡起一张闻了闻，上面还带着昨夜白宅里的腥臭味，确定是白宅里纸人给香婆的那一摞无疑了。

“娘啊，您正是该享清福的年纪，怎么就想不开寻死呢……”

奶奶猛朝男人淬了一口:“她是坏事做尽，损了阴德吧！”

男人恼羞成怒:“老太婆，你胡说什么！”

我赶紧护在奶奶身前，故意套男人的话:“我奶奶才没胡说，你娘昨天把一个姑娘骗到龙背山里的白，说给她介绍什么家教工作，结果独吞了钱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