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村妇
安若笑笑,还真就斟了杯酒送到沈远岚面前。
沈远岚似乎在沉吟,竟是没有伸手接,而是就着安若的手饮了半杯。
众人就有憋不住笑的。
刚才被扫了面子的雅妓更显失落,偷偷打量起安若。
沈远岚饮罢酒,提了笔。
沈清曙照旧在旁低声念出沈远岚写的句子。
孙举人原本似乎在沉吟,被沈清曙一句词念得手一颤,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
他皱了皱眉,把脏的纸揉成一团,丢开后深吸一口气,终于落了笔。
沈远岚下笔极快,成竹在胸,一气哈成,直到写一首《清平乐》,才把笔一抛,回首对安若一笑。
“多亏娘子,为夫才得了这样一首词。”
安若憋着笑,假谦虚:“与我何干,是夫君有才。”
这倒是真心话,沈远岚的确有才学,这首词一扫婉约之风,走的是豪放派的路子,气象开阔,颇有苏轼的风骨,清新雅致中别有雄壮之气。
相比之下,孙举人那首且不说词句好坏,其中婉约缠绵之意甚浓,哀艳伤感,尽显颓丧之意,令人皱眉。
两首词一出,不用雅妓们评点,众人已见高下,就连孙举人自己也知输定了,面色青白,一如他词中意,尽显沮丧。
两个雅妓取了琵琶,调了音,把沈远岚的《清平乐》朗声唱出,清朗的歌声随风远去,路上行上也不由驻足聆听。
原本奉承孙举人的书生中,有人合上双目,情不自禁地随着歌声拍手,连声赞叹。
高宝昌却是不喜这些诗啊词啊,小声嘀咕“还不如唱个十八莫来得好”。
孙举人心里正烦,回头低斥“粗俗!”
高宝昌立刻瞪眼凶道:“呸!真当自己中了举就是个人物了!什么玩意儿!就是中了举也是个废物!就听听你那破诗,怪不得最后一名呢!”
孙举人面色铁青,指着高宝昌,双目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偏这个时候,安若还得意洋洋地去收桌上的赌注,拱手笑道:“承让了……”
孙举人正一股邪风没处撒,立刻斥道:“果然是乡野蠢妇!如此粗俗,连女校书都比不得……”
沈清曙立刻变了脸色,狠狠瞪着孙举人就要说话,沈远岚脸色也不好看,却是拦下了儿子出头。
安若自然听得出孙举人是在拿她和那两个雅妓相比,这对良家妇女是奇耻大辱,但安若却并不以为意。
看着孙举人,她仍笑得爽朗:“我虽是村妇,也知诗词好坏。”
眼波流转,她笑盈盈地道:“我不只知诗词好坏,还会自己做诗呢!不如孙举人也听听我做的诗啊!”
不等孙举人应声,她就笑着朗声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两句诗一出,笑倒一片,孙举人更是直接斥之以鼻。
安若好像没听见一样,仍笑着念道:“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注:《咏雪》郑燮(清)
最后两句诗念完,她歪着脑袋笑问:“我这首《咏雪》可还能入耳?”
那雅妓轻轻重复了最后两句,惊讶地看着安若,半晌,才柔声道:“沈夫人有诗才。”
杜年也笑赞:“没想到嫂夫人也做得一首好诗!果然不愧是沈兄的夫人。”
安若笑着摆手,“我算什么有诗才!说不得是抄旁人的大作呢!不过一村妇嘛!”
她说得认真,孙举人却是面色大变。
安若瞧见了,却仍是满面笑容,“到底比不得孙举人你啊!您是举人,有大才,可别和我这妇人一般见识。”
孙举人一肚子气,也只能憋着,原本想质问“你说谁呢”,也只能哽在喉间。
知道他若真问出来,怕也只是自取其辱。
也只能假惺惺地道:“是某见识浅薄,不知嫂夫人才学出众。”
安若摆手,再不肯认的。
“没想到你居然能作诗。”沈清曙又惊又喜地看着安若。
安若嘻嘻一笑,示意沈清曙帮忙收东西,“那块砚看着还不错,你收着。其他的除了钱袋一会都送去当铺。”
听到安若声音的孙举人更难看了,其他几个也直瞪眼。
安若却傲娇,“也不知都是什么人带过的,我怎么会留在身边……”
“什么人”们个个垮了脸,气鼓鼓的却又不好说什么。
愿赌服输,谁让他们输了呢!
沈清曙眨眨眼,忽然对孙举人拱手道:“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