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每逢灾祸大难，所有国家、所有政体总会选择向普罗大众隐瞒事实。

可能是因为一贯奉行愚民政策，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真相公之于众后引起更大的社会动荡。但不管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遭受苦难的民众默默死去，不明真相的民众继续花天酒地，歌舞升平。

直到事情再也隐瞒不住。

人民开始愤怒、惊惧，痛骂政府的不作为，最后归结于腐败。

政客却丝毫不会慌张，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需要找几只无足轻重的替罪羊堵住悠悠众口，平息民愤，只要过上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

最多只是在某些自以为清醒的人的酒桌饭局上成为谈资，或者是成为百姓家茶余饭后话题的开端。无非是被骂上几句，可骂上几句又能怎样呢？

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笑话而已，真正的权势者谁会在意那些东西。

死去的人终究已经死去，相较于地球七十亿人口，龙国十四亿人口，根本微不足道。

这叫大局！

不管那些大人物是怎么想，终究还有人在惦念着那些死去的人们，并为之付诸实际行动。他们是某些人的丈夫妻子，他们是某些人的父亲母亲，他们也是某些人的儿子女儿，他们从握起武器的那一刻起便秉持着一个理念：

来自人民、了解人民、保卫人民

他们是龙国军队，人民子弟兵。

江城“走近科学”摄制组兵分三路，赶往三个小区，查探情况。

顾远和小贝队长一路赶往城东的望春台小区。

这个小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完工，时至今日为不知多少家庭遮风挡雨三十余年，外墙剥落甚至可以看见墙体的红砖，小区甚至没有物业管理，据说物业公司七八年前破产倒闭了，于是在众多业主协商之下成立业主委员会，自我管理小区。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原本脏乱差的小区被拾掇的干净整洁，小区虽然老旧，里面的基础设施却都还完好，这是长期包养维修的结果。

小区去年加装了电梯，房价都往上涨了一截。

最奇怪的是，业主委员会把小区管理的井井有条，业主们每年交的物业费却少了许多，年底结余下来的费用多了不少。

对于这种老破旧小区而言，一般都是涨价最后涨，跌价头个跌，望春台却不一样，连年上涨，只因它是江城最好初中的学区房。

但这一次不一样，恐怕这个小区的价格会跌进低谷。

整个小区的人莫名其妙全死了，连一具全尸都没有。对于向来讲究风水吉凶的龙国人而言，凶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顾远和小贝队长走进望春台，小区内依旧保持着干净整洁，就像是还有人在打扫一样，花园裸露的泥地上还能看见清扫落叶时留下的笤帚印痕。

唯一不同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顾远拉起警方部下的警戒线，看着眼前标有101的房间门，整扇门被粉色的墙纸包裹住，上面是细密的花瓣图案，墙纸上贴着一些小动物的卡通贴，最引人注目的是追逐状的汤姆猫和逃跑状的老鼠杰瑞，房门正中间的位置写着两个英文字母。

Leisure time

墙纸上散发着香水淡淡的尾调气息，那是一种木质香，是男香，似乎是旷野。

一对情侣？

顾远猜测着房间主人的模样。

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和一个很温暖的男孩吧？他们应该十分甜蜜吧？

他推开房门，浓厚的血腥味刺进鼻腔，盖住了好闻的香水味。

女孩的头发有些散乱，遮住了她的眼眸，粉色的蝴蝶发卡挂在额前刘海上。

顾远走到餐桌前，看着被摆在餐盘中的头颅，伸出手帮她把垂下的刘海捋到耳后，再用发卡稳稳夹住。

女孩长相确实很可爱，面带笑容，失去光泽的眸子里没有惊惧，带着欢喜，看向冰箱的方向。

顾远打开冰箱，里面是一个男孩的头颅，阳光帅气，只是眼眶中只剩下两个血洞，有血泪垂下，被冻在他的脸颊上，那是永远也不会落下的眼泪。

他走向卫生间，那是全部血腥气味的终点。

推开卫生间的房门，满地血渍尚未干透，更像是血色的泥巴，原本应该在浴缸中沉浮的黄色小鸭子玩具也被丢在血泊中。

扯开画满菠萝的淡黄色浴帘，浴缸中躺着两具尸骨和一摊脏器，胸部的血肉剃得十分干净肋部的骨头上的尚挂着许多血肉，上面满是齿痕。

大概就像是你削一个猕猴桃，削到一半忍不住咬了一口，于是把刀一丢直接啃。

没有其他特殊的东西，除了两具尸体。

电视机下摆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拍的是一男一女晨光中对视的画面，角度很好，时机抓的很准，画面中的女孩很美，满眼欢喜似要溢出来，笑起来的她有两个梨涡。

和被摆在餐桌上的她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她在笑什么呢？

或许她是在庆幸怪物先吃的是自己？

也许，那些怪物吃饱了就会走的吧？

那样他就能活下来了吧？

真的很好呢！

顾远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发酸，他突然笑了出来。

“自我感动罢了。”

不知说的是他自己还是说的女孩。

离开101的故事，顾远走向102。

这栋楼一共六楼，一梯两户，总共是12户人家，也是十二个故事，十二段悲欢。

顾远始终告诉自己要坚强些，不要总是儿女情长，可他终究做不到。也许是因为文人骨子里的那点伤春悲秋之意，又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是还是个没有习惯死亡的人。

他和小贝队长在小区门口集合。

“有什么发现？”

“没有发现踪迹，这个小区里面应该只是两只低进化阶段的鬼物。队长你呢？”

“和你一样。”

“队长，我们会帮他们报仇的吧？”

“一定会的。”

二人逐个调取了小区周边的监控，勘察了周边的环境，依然没有发现。

那些鬼物在长明鬼物的指挥下刻意躲开了所有的监控，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其余两组人马同样没有什么发现，除了一堆尸骨。

顾远感到有些无力，所有线索又断掉了。

“队长，现在怎么办？”

“回基地。”

“回基地干吗？”

“训练，然后进化，等摸排的信息出来，最后干掉它们。”

“不去排查乡村了吗？”

“先把城市的垃圾清理一遍，放心吧，用不了几天的。”

小贝回到基地后打了一通电话，整个江城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国家机器开始全负荷运转，江城的街上多了无数巡警，各个社区街道也开始进行登记核查。

顾远经过队长的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怒吼声。

“你TM就算睡觉也得给劳资睡在导弹控制台上，劳资这边一声令下，你的导弹一分钟之内被炸响，劳资让你脑袋开花！”

回到基地的江城小队众人尽皆沉默不语，沉默着投入到训练之中，他们之前或许也见过死人，但像是今天这种刺激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经受。

自从小贝突破至长明后，他们在任务中几乎没再遇见过危险，这让他们有些放松，似乎只要跟在小贝身后摇旗呐喊，所有的敌人就会不攻自破。

今天过后，他们再度有了危机感，他们也终于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进化的本质在于打破极限。想要打破极限就必须不断地去挑战极限，在挑战极限的过程中搬运气血促成进化，毫无疑问这个过程是十分痛苦的，甚至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练死。

现在的人类也只是刚刚开始探究进化技术，根本没有系统化的进化方式。

即使是去问那些前辈进化者的经验，她也只会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然后告诉你就那么一秃噜就完成进化了，比如丁；或者会对你说一些玄乎其玄的话，诸如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之类的，比如小贝队长。

现在的进化者面临一个十分尴尬的情况，进化技术本就是人类科学体系之外的东西，是从天外落下的神话，人类根本无法用现在的科学理论去解剖它，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参加奥数比赛，发现题目全是微积分，给了你答案，现在你需要找到解题步骤。

进化者拿到了答案，用气血推动进化。现在就是解题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当然会出错，这本就是个试错的过程。

如果只是解题，也不过是多浪费几张草稿纸，但涉及进化，人们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刺激自己的血气涌动，一旦出错就会重伤甚至殒命。

安子哥的胸膛又塌下去了，他在举重的时候不断加重，最终没坚持住，被几百公斤杠铃片砸在胸膛上，如果不是丁反应快，他可能就会成为江城小队第一个把自己练死的人。

不过也有好处，可能是因为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他竟然成功突破星繁阶段。

还真和丁说的一样，一秃噜就突破了，毫无征兆。

黄老板也突破到星繁阶段了，如果说安子哥的突破还有迹可循，黄老板的进化之路可以说是玄之又玄。

按照他的说法，前一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了按摩店，找了个特别漂亮，不是，手法特别漂亮的小妹妹给他按摩，第二天睡醒就发现自己已经是星繁。

顾远还没有突破，他现在第五块内脏几近完成进化，如果有一个进度条，那大概就是到百分之九十九，他感受到了阻碍，这最后的百分之一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纹丝不动，他想到了网上的段子，主播请三千多水友帮他砍拼夕夕，到百分之九十九以后就再砍不动。

不过他不算着急，毕竟黄老板和安子哥很早就已经到瓶颈，现在突破也只能说是水到渠成。再说了，即使他们突破星繁又怎样？真动起手来不一定谁躺下。

丁的状况和顾远类似。至于李琦，他正在打听转职的事情，而且总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做不了狂战士就做漫游枪手，漫游也不行那就枪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