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晨星寥落
凡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会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他们习惯用辩证理性的态度认知这个世界，用缜密科学的逻辑思维探索那些未解的奥秘，对于那些灵异传说、志怪神话大抵只会觉得不值一哂。
因为他们没有看见今天的三峡大坝。
天空刚被浸洗过，像一块温润的蓝宝石。
漫天星辰在湿润的天空中荡漾着，照拂着，驱散万里乌云，与太阳交相辉映。
星光坠入长江。
满川星星自在轻盈的跃动着。
让人不禁疑问：是天在水中，还是水在天里？
在这样美妙的环境下做什么事情都让人心情愉悦，就连杀人也是。
戴露蝉看着眼前汹涌的鬼潮，面色平静，轻轻握拳，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躯体中奔涌，身上的伤口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快速恢复着。
漫天星辰是他的眼睛，星光照耀之处便是他目光所及。
他看见了所有。
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
或者说他看见了世界的本源，那是一个一个微小的粒子。
兴起而至，戴露蝉对着眼前的那堆粒子轻轻扇动，那些微小粒子被带起的风吹的四散开来。
还算轻松，并没有花太大力气。
这是戴露蝉的感受。
可现在他身边的他身旁的戴露蝉等人只觉得惊悚可怖。
他们看见的是。
戴露蝉挥挥手，风轻轻吹，寸寸湮灭，化作尘土，被风扬起吹向远方。
轻描淡写，毫不费力。
这便是自晦之上！
天上有星星骤然亮起，比太阳更甚，众人不由自主的朝圣般的望向那颗星星。
那是勺柄最末端的一颗星。
古时被称作摇光。
道教中被称为：破军！
戴露蝉举手向天，揽下一缕星辉，屈指弹向鬼潮。汹涌的鬼潮顷刻间溃散开来，星辉所到之处，鬼物湮灭成灰。
“赤脚大仙”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拦下更多星光，可它就像是疾风骤雨时，巨浪滔天的海洋中的一叶小舟，虽是都有倾覆的可能。
青萍双手合十，有气流蒸腾而上，无数鬼物被吹向半空中，堪堪躲过流散的星辉。
戴露蝉伸处手凭空一点，气流四散开来，鬼物纷纷落地，星辉借助风势，愈发旺盛。
长明也开始死去。
最先死去的是那只长着一身猪豪的猴子，临死之前，它唤起半川江水想要浇灭身上的星光，但无济于事。江水临体之际却变成苦寒凄厉，江水当头淋下，猴子化作一团寒冰，最终被星光烧成虚无。
物质的规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这些鬼物的能力只是操纵控制某种事物。
而自晦之上却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一种事物，比如，把水变成火！
鬼物引以为傲的能力失效了！
第二只长明死去，第三只长明死去……
只是一个刹那，联袂而来的七大长明鬼物竟只剩长空与青萍两只。
“赤脚大仙”和其他两只自晦救下了它们。
戴露蝉本想追击，却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看向远方某处，那是长江上游，随着他目光锁定上游，无边江水竟倒流而上！
“出来！”
声音微弱，却被倒流的江水送向远方，距离越远，声音越大，到目光可及的边界处，声音如同潮水般轰隆作响。
遥远的天际，突然升起一朵白云，随后天空中出现无数云彩，层层叠叠，如山如海，竟遮住了这漫天星辰！
透过云海望去，星星微不可见。
燃烧着的星辉随之消散。
翻涌着的云海中隐约有一道巨大的身影游弋，云层越来越密集，山峦般压在众人心头上，同时也压向众人的身躯，空气也变得湿答答。
都说黑云压城城欲摧，可白云压城时，更让人心惊肉跳。
“装神弄鬼！”
戴露蝉冷哼一声，有星光破开云山，将云中游弋的身躯彻底照亮。
众人看清对方模样的一瞬间忍不住低声惊呼，神话中的生物出现了！
角似鹿，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耳似象！
是龙！
是顶着人首的龙！
身体绵延近百米，鳞甲上神光流转，呼吸间有风雷之势。
国安部的科研人员早有猜测，这些鬼物与人类有很深的关系，但从没有人想到关系深到这样，就连人类神话中的物种也出现了。
鬼族真的应该被称作鬼吗？
或许称作神族更合适？
“我只是想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龙身人首的“神物”开口说道，声音格外温和，隐约间带着几分慈祥，如同和风细雨，滋润着众人疲惫的身躯与精神。
“杀你够了！”
戴露蝉说话间便要动手，可对面那条“龙”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停下脚步。
“昆仑带给你的力量可不是凭空而来，你会死的，就算不死也没多久好活。”
“龙”和善的提醒着。
戴露蝉停下并不是因为后面半句话，而是因为“昆仑”二字，他已经从鬼物口中无数次听见这两个字，却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昆仑究竟是什么？”
“龙”没有说话，只是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天，似在追忆。
半分钟过去，戴露蝉不想在等，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当他刚想有所动作，“龙”却说话了。
“昆仑是座山。”
戴露蝉微微一顿，等着下文， 可“龙”却又不说话了。
他沉声道：“你在耍我？”
“不是，这个故事有些长，不知从何说起。”
“龙”的声音依旧温和，就如同慈祥长辈。
“那就从头说起。”
“我的时间多的是，只怕你没时间听。”
戴露蝉闻言心中一沉。
不能再拖了，没有太多时间了，对面的那条老“龙”恐怕也知道这件事。
他迈步向前，瑶光大放光明，星光照他满怀。
“等不及了吗？”
“也对，毕竟是借来的力量。”
“等你死的时候我告诉你昆仑在哪儿。”
老“龙”每说一句话脸色阴沉半分，待最后一个字吐出，只剩下满脸阴狠狰狞。天上的云彩突然由白转黑，化作漫天乌云，有电闪雷鸣咆哮。
它就是在拖时间，哪怕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因为它知道戴露蝉拖不起！
戴露蝉没有在意，只是朝着虚空中的星光稍稍一握，星光凝练成枪，长丈二，枪柄上有北斗七星图案，枪头下方有血色流苏枪缨，不知是何材质。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戴露蝉破空而去，直指苍龙。
众人看不见云海中的情形，只能看到星光在云海间穿梭，折射，其间雷声大作，闪电破空。
坝体上的问题终究还是没有解决。
虽然在戴露蝉那一击下，鬼物死去大半，可自晦还活着，活了三只，长明也还有两只。
目送戴露蝉离去后，鬼物再度围了上来。
这大坝还是守不住啊！
都云谏看着围上来的鬼物，只是看着“赤脚大仙”轻声笑道：“它应该是刚醒才对，现在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吗？”
“虽不是全部实力，但却是圣主自己的力量，昆仑力量虽强，但终究不是戴露蝉自己的力量，妄动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就是戴露蝉的取死之道。所以，圣主必胜！”
“赤脚大仙”神色轻松的继续说道：“相较于戴露蝉和圣主的战斗，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毕竟就凭你们三个长明连多活一分钟的资格都没有。”
都云谏却毫不紧张道：“我记得流星刚刚落下的那段时间，你们到处制造杀戮，有的是为了口腹之欲，有的是屠戮取乐，但在看似漫无目的的杀戮中，你们一直在追杀一些人。我说的对吗？”
“赤脚大仙”突然感觉隐约有些不对，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在追杀一批被星辰认可的人类。”
“你们说的被星辰认可的人应该就是可以使用那些机甲的人吧？戴露蝉那种的？”
“是的。”
“赤脚大仙”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们的追杀名单中有个人叫都云谏？”
都云谏笑得越来越夸张，让人觉得有些疯癫。
“赤脚大仙”心脏猛的跳动一下，肝胆一颤，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叫什么？”
“在下，都云谏。”
都云谏拱手行礼。
就在他刚刚弯下腰的一瞬间。漫天星辰再度亮起，北斗七星格外显眼，就连这山海般的乌云也阻拦不住星辰照耀。
北斗七星中的第三星大放光明！
“赤脚大仙”有些呆滞的看着那颗星星，脸色灰暗，嘴里无意识的喃喃着。
“第三星辰，天玑星，禄存星君……”
而它对面的都云谏却满脸茫然的四处张望着。
发生甚么事了？
这颗星，特么不是我的啊！
而此时，他背后的昏暗的坝体内，光明大作。
一道光柱从天玑星破空而下，直射坝体内部。
“咔嚓，咔嚓……”
都云谏背后有脚步声响起，那是机甲与地面碰撞的铿锵之声。
走出来的是一团并不刺眼的光。
都云谏呆呆的看着那团光，有些呆滞的问道：“请问，你谁啊？”
星光转动，是控制机甲的人转头看向都云谏。
“都长官，是我。”
星光中传来顾远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