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互相交心
第二天早上，参观继续，只是这次就三个人，孙洪和曹变蛟，怕自己手下惹出事，其余人由高杰看管在宾馆里不让出来，这次看的是机械制造处，各种机械隆隆作响，是不是火花飞溅，古人看到的都是铁匠铺个人作坊，如今映入眼帘的是现代工业大规模制造，人不多，却有条不紊，潜意识里大明人以为钢刀甲胄都是大量铁匠敲打出来的，当看到一件件板甲从冲压机上像牛麻花那样轻易做出，没几个人在操作时，都张大了嘴巴，看不见炉火，没有水车，也没有骡马，力从何来？历史参谋只能用他们听懂的话来解释，是格物致知所致，非用人力。几个人似懂非懂，他们是不会明白电的作用的，在他们心中这些就是神迹，是天工，如此巨大的厂房，各种匪夷所思的机械，即使是徐阁老在世也只能望洋兴叹。
从机械制造处走马观花出来，三个人都默不作声，原来以为那些大仓库里的都是他们带来的，用掉了就没有了，现在看来这些神兵所拥有的鬼神之力远超过自己想象，如此恐怖的制造力，给大明一百年都难拥有，随便一辆钢铁巨车，在那里几个人就能轻易拆卸，轻易组装，一台机械顶几百个工匠，这种鬼斧神工，没有亲眼见到，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
一个上午就安排了这一个项目，基地怕他们消化不了，没有多安排，吃饭的时候孙洪还在琢磨着历史参谋的工业化机械化这些新名词，他们都是穷怕了的西北主官，对那些钢铁巨车没有非分之想，可看到马刀板甲如此迅速如此统一的制造出来，还是有想法的，要是神兵先给他们装备这些的话，几千套，就足够西北应付各种威胁了，就问历史参谋，你们已经有大量连发火铳，为什么还要早那么多刀甲？历史参谋笑了笑，说这些就是专门为大明官军准备的，一句话立马让孙洪曹三人两眼放光，这些钢铁打造的装备都是见识过的，比他们那些垃圾好太多，关键是神兵的要价那么贵，他们力不从心啊。看孙洪他们欲言又止的摸样，知道想要却囊中羞涩，于是自然说到了开展贸易的事，他们有大量的货物，就是粮食也可以交易，而你们只需要保证配合就可以从中获利等等，孙洪二人都是正统文人出身，历来轻商贾重农桑，既然神兵很看重商贾，那么自己为了装备也好，粮食也好，银子也好，感觉回去真的要好好对待这些事情了。
下午的时候，洪承畴突然想起，基地外的五千人只带了一天的干粮，他们几个在这里恐怕要好几天，那外面的士兵撑得住吗？历史参谋说基地已经安排了几辆车送粮食过去，只要他们派个人一起去接洽就可以，孙洪二人心里一阵暖意，连这点事神兵都想到了，可见没有把他们当外人，于是就派高杰和几个魔怔的亲兵和神兵粮车一起出去一趟。
下午参观心情放松了很多，民政处林雅丽陪同，现代街道，小区等人文景观亭台楼阁，本来很顺利，谁知道出了一件事，把大家虚惊一场，这是美团的小王造成的，林雅丽包括历史参谋，正和孙洪曹三人兴致勃勃观看服装厂的制作，身穿美团明黄色工作服的小王来了，说那边肥皂已经制造成功了，请示是否可以批量生产？哪知道孙洪曹三人忽然见到一身明黄色衣服的小王，当即颤抖起来，脸色苍白，看起来习惯性得就要跪下来，林雅丽不知所以，还好历史参谋在旁，马上上前扶住三人，解释这是他们四百年后的某些工作服，但三个人将信将疑，在他们心里千百年来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穿明黄色服装，任何人即使是亲王若穿这种颜色衣服都是违逆，是要造反，必须被砍头的，难道这是后世人的皇帝或者皇族？亦或者就是神兵隐藏的大明替代者？他们不敢想下去了，要是真是后者这事情可就大发了，弄不好天下又要天翻地覆，小王在边上听历史参谋一通解释，知道自己闯祸了，当即笑着脱下美团工作服递过来，三个人仓皇后退，谁敢穿啊？连摸一下都是忤逆，孙传庭又大着胆子问历史参谋是否是后世皇族？历史参谋摇了摇头，再次说明，这是他们后世的一种普通服装，几乎每个人都可以穿着，不是只有皇帝才可以穿的，后世y已然没有皇帝，是集体共同领导云云。
小王又指着服装上美团外卖字样给三个人看，是以前送外卖就是专门上门送吃食的人穿的，绝非皇族专用等等，三个人才稍稍安心了些，林雅丽只得吩咐小王以后别再穿这种衣服了，尤其现在是四百年后，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想穿也只能在自己屋子里，不能再四处招摇，小王现在归民政处，顶头上司发话了，只能不停点头说好好，孙洪曹三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才算有些放下心来，哪有贵人点头哈腰的？看小伙子谦逊的样子，不像是趾高气扬的皇族，而且这个小王看他们三个的眼神还有些崇拜的神色，听说姓王，那不是姓朱的国姓，就不可能是隐藏的大明颠覆者，最多是后世皇亲国戚什么的。
三个人嘀嘀咕咕了片刻，勉强接受了历史参谋的解释，不过经过这一吓，兴奋的心情全无，本来还要去看看养殖场什么的，现在没心情了，又返回宾馆休息，搞得几个基地领导不迭得自责，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古代人和现代人之间看起来一样，可这认知真不是一言能蔽之的，我们平时看起来很平常的事，说不定在古代就犯了忌，以后还得加强历史方面的学习，免得再出这样低级错误，委屈的小王向领导保证不再穿黄色衣服，可这事真不怪他，从广义上来讲就是现代思维和古代思维之间的一次小碰撞。谁也不知道的是小王因祸得福，几年之后，孙传庭洪承畴他们对小王一直礼敬有加特殊对待，打心眼里认为他该是后世哪个皇亲国戚一类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为了活跃气氛，基地晚上安排了一次酒宴，关在房间里的十几个亲兵没有让出来，只有孙传庭洪承畴曹变蛟还有刚送粮食回来的高杰参加，基地领导为了欢迎几位也是煞费苦心，酒宴的气氛冲淡了今天的虚惊，后世加了各种美味调料的菜肴把几个古代人吃得满嘴流油，王母娘娘得蟠桃宴也不过如此吧？盛酒的全是透明的琉璃，真特么奢侈，至于吃得什么肉？什么菜几乎一个都叫不上名字，反正这辈子从没吃过这样的美味，唯一不习惯的是卫生处处长蒋英和民政处长林雅丽两个女的也在桌上，这和他们大明女人不上桌大不同，不过这是在神兵地界，神兵男女平等如此，倒是别有一番感慨。
中国的吃饭文化博大精深，就是事实上的谈判桌，几杯黄汤下去，再矜持的人也会吐真言，孙传庭和洪承畴当然不例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大明真的风雨飘摇，连他们这些大明栋梁都毫无办法，流寇还有可能剿灭，这建奴就真的回天乏力，长此以往大明很可能万劫不复，这样的话平时谁也不敢说，一直如鲠在喉，现在到了神兵地界，借着酒精的作用两人滔滔不绝，说到动情处不禁眼中泛泪光，大丈夫不怕出生入死，就怕皇帝出尔反尔，明明有很多机会，一次次被朝廷白白放过，以至于建奴一天天做大，眼看山河就要易主，这做臣子的有苦说不出，亏了有神兵相助，否则这次建奴入寇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韩冰唐胜军频频点头，心里不由得佩服，毕竟是明末牛人，多少已经看到了大明未来，只是拘束于各种条条框框，有才华无法施展，这是整个封建社会的悲哀，改造社会绝不是说的那么容易，即使是现代社会，那也是前人及其战友抛头颅洒热血付出巨大牺牲，才换来中国的凤凰涅盘，摆到明末这个超级乱世，有几个人能做到？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很多人以为只要推翻腐朽统治就可以建立新的秩序，那是痴人说梦，整个民族没有觉醒，再怎么强迫都没用，这就像大人管教孩子一样，孩子的认知只有这么一点，再怎么管教他还是会闯祸，还是错误不断，需要大人有耐心，需要时间等待孩子自己真正认识到，靠揠苗助长起不了多大作用，尤其是古代人文思想和现代格格不入，整个民族觉醒是件痛苦的事，近代晚清也是一次次被帝国之主义打得满地找牙，才慢慢被迫接受现代思想，而且整个过程很长，保守势力和激进势力你来我往反复较量了近百年，其间中华民族所付出的代价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直到49年新中国成立才大致稳定下来，如果象一些人想象的那样，完全推翻明朝的腐朽统治，更多的可能是象民国那样军阀割据，民不聊生，而我们这些穿越来的人又有多少时间可以被浪费在无休止的内战，无意义的论战中呢？
所以基地一开始制定的策略绝对是正确的，最大限度团结一切势力，用事实来进行榜样式教育，不知不觉中提高整个民族的认知，用基地拥有的强大力量，帮助大明尽快走出思想上的误区，开阔视野，减少阻力，彻底抓住大航海时代机遇，完成全球布局，为中华民族打下最坚实的基础才是上策，如果一开始就以恃强凌弱的形象出现，那么可想而知当年帝国之主义殖民中华的百年屈辱就会重现，大明必然会更乱。
事实胜于雄辩，象孙传庭洪承畴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智商水平超出大家预想，短短时间的接触，他们已经多少接受了很多现代知识，知道了通过培育可以得到高产作物，西北的干旱是由于气候的变化引起的，男女原来是可以平等的，妇女裹小脚是一种摧残，衣服是可以做的很合身的，楼房可以盖得更高，机械是可以代替大量人工的，火器将成为未来最具发展前景的武器，虚礼是可以废除的，大明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文字是可以简化的，全民教育不是空中楼阁，格物致知才是未来主流，钢铁才是将来的根本等等等等。和高师成从税收开导杨嗣昌如出一辙，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虽然大多数术语只是一知半解，但至少让他们知道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在他们心里多少种下了现代认识的种子，只要浇灌得当，随着穿越者榜样的作用，就一定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才是中华民族真正崛起的时候。
当然酒桌上谈的更多是具体，新军训练场地该靠近基地，周至县郊外二十里看起来很合适，多年战乱无主之地甚多，不用担心苦主追索，人员必须是青壮，淘汰下来的将会安排务农或做工，教育将同步展开，没有现代知识就很难掌握现代武器，这些要求都不难满足，孙传庭和洪承畴都满口答应了，连新军需要剪头发都答应了，一切按照神兵的规矩来办，并保证无论如何不干涉，派不少于五千人马看住神兵老营外围，防止任何人闯入，这一点两个人深有感触，短短几天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心理出现紊乱，颠覆自己认知的人和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至于神兵在西安设立商务机构，两个人也没有过多考虑，三七开的分成诱惑更大，神兵的东西不说价值连城，世上罕有那是绝对的，山陕一带穷人多富人也多，基本上就是一本万利的事。
孙洪曹对神兵刚做出来的马刀板甲很感兴趣，只是一百两的价格有点吃不消，唐胜军早知道他们有心无力，安慰道，钱不是问题，只要稍待一段时间，我们就会让你们发一大笔横财，说得三人心里直嘀咕，哪来的横财？莫非神兵来时还带有大量银钱?唐胜军只是神秘的微笑，并未再多说，只是希望他们现在可以赊账，将来再付，于是孙洪一咬牙，当场定下了六千套，价值六十万两银子的装备。
接着唐胜军转而要求孙洪等人帮助运输几万吨粮食去天津，条件是几万吨粮食中的二成归他们，当然讲“吨”是现代度量衡，他们不懂，讲“担”才说得通，就是将上百万担粮食由陆路转送天津，给他们百分之二十的好处，孙红三人一听立即精神倍增，神兵的粮食都是精米，放市场上不会低于四两银子一担，百万石抽成二十万石，那就将近百万两银子的收入，是送上门的财神，当即满口答应，回去后就组织，并保证绝无差错，否则提头来见云云。
一场将近两个时辰的酒宴，宾主尽欢，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培养了双方的感情，大家都得到了好处，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这次酒宴来的气势滂沱，光明一片，一切担忧烟消云散，往后这西北形势必然逆转，有神兵再此，天绝对塌不下来。
又是一天黎明，孙传庭和洪承畴望着远处忙忙碌碌的现代人，恍若隔世，想想外面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不禁感慨万千，这里鸟语花香，瓜果繁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远不如此地，看得出来这里每个人生活得很幸福，没有外面那种谨小慎微低头哈腰面黄肌瘦的，据女阁老林雅丽说这里每家都有自己的房屋，没有缺衣少药挨冻受苦的，从这两天走马观花来看，的确不是吹牛，完全看不到大明常见的路有冻死骨，满街乞丐，衣衫褴褛的，连穿补丁衣服的都没有，人人脸上泛着健康的肤色，神兵阁老韩冰说后世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这是一种怎样的国度?两个人无法想象，只能从神兵老营的一星半点里面领悟，而且这里上到阁老将军下到黎民百姓，没有隔阂，官与民之间毫无距离，本来孙传庭对于虚礼尽废还有一丝顾虑，整个社会岂不是要乱套，而两天下来，看到的是和谐，井然有序，任何事都比大明更透明，更快捷，更有条理，这说明什么？韩冰唐胜军他们说社会更公平公正，消除了大量特权，男女之间，上下之间皆是平等对待，这不就是圣人追求的大同世界吗？
孙传庭喝了一口茶，对同样努力理解现代人文洪承畴说，如果不是大明乱象丛生，需要他们救民于水火，他自己真的想在这里置地修养，永远不离开了，洪承畴点了点头，表示深有同感，若真有这样一天就好了，自己一家子全搬来那才是天上人间，其乐融融，一旁的曹变蛟和高杰说神兵女阁老说过，树林外大片无主之地，可以搞开发，种植作物，养殖牛羊，修建这样的高楼，只是不知道我大明如何看，孙洪二人一听两眼放光，问两个将军那女阁老是否真的如是说？曹变蛟和高杰点了点头，孙传庭作为陕西巡抚内心是很清楚的，各地久经战乱，田地荒芜十之八九，大量的无主之地没人料理，要是神兵有意接手，不说几年之后建成神兵老营这样的世外桃源，只要能达到他们的十分之一，那在大明就是独一份的富庶之地，行啊，这周至县没几个人了，不如将周围那些荒芜之地交给神兵来打理，一来还了一点情谊，二来亦可活命无数，两全其美，他望了望洪承畴，洪总督知道他的心思，说可以，西安离周至县不远，随时可以过来，这里穷得叮当响，不如就作价卖给神兵算了，若真能建成一个粮仓，那西安一带就无忧了，有几千兵士在这里看着，想来也不会出岔子，于是几个人一拍即合，几乎是就是把周至县给卖了，只有还在翘首以盼担惊受怕的周至县令被蒙在鼓里。
下午时分，孙洪二人找到了林雅丽，红着脸说了他们的想法，林雅丽一听太好了，真是雪中送炭，基地内部就那么大地方，建设基本告一段落，以后工农业需要走出去，树林外面虽然一片荒芜，但对现代人来说，那就是最好的开发区用地，可以安置流民，可以扩大产业规模，大大减轻基地本身的压力，于是马上告诉了韩冰唐胜军两位临管会领导，两位一听也很赞同，这里的人始终是要走出去的，由点到面，象天津那样在基地外围建立一个特区，面积不要太大，有几万亩足够，主要是为大明西北推广种植高产耐旱作物做个示范，安置将大量到来的流民，顺带给封建社会腐朽思想洗一下脑，一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于是林雅丽代表神兵老营和孙洪二人达成了口头协议，周至县南边靠近树林的几万亩荒地归神兵打理，大明派不少于五千人马保护，当然暂时不会有书面协议，这要看朝廷的动向，只要两人还在，这事就不会有反复，请神兵放心，让搞惯了现代书面流程的林雅丽有些为难，没有签字的东西将来肯定会有各种说法，但临管会似乎不在乎那一张纸，他们认为有两个西北牛人的保证足够了，只要他们去了，就没有人有这个能力赶他们走，一句话，不怕反复！于是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大家海皮。
基地内造了一批马车，车身使用钢铁木板打造，有两种，一种两轮用来载货，一种四轮用来做人，轮胎用换下来的卡车和摩托车旧轮胎，避震弹簧原来有一些，自己又制造了一些，只有轴承全用的库存，轴承这个东西看起来小，确实现代工业的结晶，没有完整的工业基础，根本造不出来，就是现代社会也不是所有国家会造的，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才有制造的能力，必须节省着来，因此这样的马车只造了百余辆，为的是以后运输的需要，不能总是用现代汽车浪费在坑洼不平的古代道路上，在未完工的机场开阔地，用两匹马拉着孙洪等人兜了两圈，把几个古代人乐开了怀，要！比什么马，轿子，鸡公车什么的好太多了，神兵真是浪费，这样高档次的车竟然用来拉货？不行，这样的车放到市面上，恐怕那些达官贵人抢都来不及，平稳舒适，空间开阔，速度快，比坐轿子快多了，也比骑马舒服太多，看到几个古代人爱舍不舍的样子，韩冰和唐胜军当场决定四个人每人送一辆，但只送车，不送马，马自己回去套，孙洪几个人一听笑得跟花一样，神兵的东西就是神奇，马自己那边有的是，这份礼收下了，可以想见这车一亮相，陕西一带多少人会羡慕得睡不着觉，多少年戎马生涯，也该享受一把了，光看这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粗大黑轮子，就能把大明富豪看傻，神兵百辆车，估计不出几个月，全国富户就会眼红，这样做运输做苦力实在是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