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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 亲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我在池上小学上五年级。一天中午我到公社邮局去寄信。记得是正在贴一枚8分钱的邮票,突然就听到公社广播里传来女广播员的声音:“广大社员请注意:现在播送王疃村社员鹿传义的来稿,题目是:《王疃村的“焦裕禄”》------”

这篇稿子是我们村写来的!而且那个所谓的“焦裕禄”就是我的父亲!稿子的内容主要是写我父亲去年冬天做得一件事——

那是一个奇冷而又干旱的冬天。大队里栽种在南坡砂石山上的苹果树,急需浇水。但是由于特别干旱,河沟里坑坑洼洼中的水,很快就被能干的社员们挑没了,而山上的果树浇了还不到一半。这可急坏了大队里的干部们,商量来商量去的唯一办法是,将河沟上游水库中的水放闸,灌满下游的各个大小水池。然而,时值天寒地冻的腊月天,谁去水库下面打开木闸放水呢?正在大队干部们为人选而发愁时,我父亲却自告奋勇地跑去了水库边。父亲脱去了厚厚的棉衣棉裤,只穿一件大半裤子,就破冰扎进寒冷刺骨的水库深处。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父亲就完成了开闸放水的任务,呼啦啦钻出了水面!父亲上岸后,拒绝了人们披在他身上的衣物,一溜烟跑上了山顶;从这个山顶跑到那个山顶,直到跑遍了家乡的山山岭岭------当时人们以为是我父亲冻出了毛病,就赶快告诉了我母亲和奶奶。我永远忘不了奶奶和母亲在村边桥头上,对着在山山岭岭上狂奔的父亲,嚎啕大哭的情景!然而,当父亲跑出了一身大汗,洒脱淋漓地来到父老乡亲面前时,大家才恍然大悟:父亲不是疯了,而是怕被冻僵!

这事若放在今天冬泳爱好者的眼里,也许算不得什么,但这事情是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末的偏远山村,那时社员们似乎还都不知道“冬泳”这一说。

现在,父亲已去世近20年了,但他老人家活着时为村里人做下的种种好事,至今还在家乡广为流传。有的是我知道的,有的却是我从未听说过的。今年“六一”儿童节期间,因了由我和朋友编辑出版发行的《孝道读本》一书,我应邀到池上母校做“感恩教育”专题报告会;席间,老校长、老教师们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我父亲“一心为公”的事迹而展开的。父亲在生产队里劳动时用的土筐、水桶、扁担、铁锨等农具,总是用特制的最大号的;他把家里准备了几年盖新房用的石头,一次性全部无偿捐献给大队盖加工作坊;自己家里再穷也硬要把正在下蛋的老母鸡,送给邻村更需要的社员吃----一桩桩、一件件,几多感动、几多慨叹!已近知天命之年的我,从小时候对父亲的不理解、不支持,到现在的深深理解与无限敬重,再到此时此刻痛彻心扉的深情怀念,期间横跨了近半个世纪的慢慢长河啊!就让我用一首小诗《我是父亲坟上一棵树》,来祭奠自己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吧:

“就是这片播种高粱、玉米和谷子的土地/掩埋了我的父亲/我是父亲坟上的一棵树/我的根生发于父亲那颗桃形的心脏/永远正直地伫立/是父亲对我最终的遗言/肯定会有北风在树枝上怒号/那是儿子对父亲震天动地的哭喊/肯定会有暴风雨袭来/那是儿子对父亲倾泻不完的思念//安息吧,敬爱的父亲!/在岁月的年轮里/从大树倒下的地方/也肯定会有无数棵挺拔的小树/伟岸参天!”(焦念红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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