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与谁合作
哈伦脸色微变:“您认识何斌?”
莫德尔说道:“是的,他是尼古拉的结拜兄弟,还曾担任过明国的将军,后一直在福尔摩沙一带生活,也曾到过日本来,对长崎非常熟悉,我在福尔摩沙见他的时候,他是通事,在长崎见他时,他是华商代表。
可他应该死了才对,是保罗在书信中提到的,他死在了淡水,被傲慢的东方商社.......,你说他代表东方商社,上帝啊,肯定是他没死,而是投效了东方商社。”
哈伦却不曾想何斌竟然还有这样曲折的故事,而莫德尔说道:“不要声张,我们先见过目付再说。”
二人一起见到了目付中根众雄,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干练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单缀,形容很是端庄。莫德尔连忙行礼,以示尊重,心道此次危机,江户派人来解决,定是精挑细选的。
中根众雄请二人进入和室之中,他流畅的点燃炭火,烧煮开水,然后碾碎茶叶,以一种非常具有韵律感的动作完成了沏茶,在二人茶盏面前点了点,做了个请的姿势。
“目付大人,初次相见,却没有携带礼物拜访,实在是我们的失礼。”莫德尔在介绍了哈伦之后,对中根众雄说道。
中根众雄说道:“邀请两位前来,是传达将军的命令。希望新到任的甲必丹哈伦大人,可以在近期启程,前往江户谒见。”
莫德尔与哈伦对视一眼,感觉不对劲,按照规矩,新到任的商馆长,也就是日本人称之为甲必丹的人物,要在北风到来,荷兰船离开之后,才会启程。
哈伦问:“目付大人,是不是与前段时间的长崎之变有关。”
“是的,我另有一事询问哈伦大人。”中根众雄却没有让他问太多问题,而是主动说道:“此次您前来,船队之中就只有这两艘船只吗?”
哈伦微微点头:“是的,目付大人。我们的总督非常重视与贵国的贸易、往来,但因为一些原因,比如福建郑家的恶性竞争,我们遭遇了一些困难,不仅今年,如果这个问题不好解决,往后很长时间,我们的贸易船队都会维持在两艘的规模。”
两艘是一支船队最低的规模,互为备份,相互扶持,才能远航。
哈伦说的也是事实,这里是日本,日本也是一个发达的文明,而且倡导自给自足,其对外来货物的需求量并不是很高。所需最多的就是生丝或丝织品,日本并非不产,而是工艺水准比之大明,差之太远了。
另外就是蔗糖、中药、香料之类的,而其中大部分都是荷兰及其殖民地所不产的,而郑家在贸易上的强势,确实导致了荷兰与日本贸易的凋敝,当然,这也与日本限制黄金白银等贵金属流出有关系,只不过哈伦在中根众雄面前,并不方便说这一点。
“那你荷兰船只所载运国崩、铁炮之类的,比之东方商社的,如何?”中根众雄又问。
哈伦看了看莫德尔,心道果然被这位前辈才对了,日本想要己方协助,对付东方商社。而哈伦说道:“并无大不同,东方商社所用火炮,源于佛朗机人在澳门所铸,质量为上乘。
而说起海军作战,我船可能尚不如东方商社的船只。”
中根众雄不解:“这是为何?”
“因为贵国限制我船武装,每次登岸,都收缴铳炮,管控越发严格,现在我们连刀剑防身都是不许,船只甚至卸下船帆,交由贵国保存。我总督大人,为了避免贵国的奉行误会,因此让我们减少武装,只携带必要的火器。
更是因为出岛狭小,所以北航人员也尽可能减少。
而海战,便是船多胜船少,船大胜船小。我听人说,东方商社有大小船只五六艘,而我船少炮少,怕是不能敌。”哈伦讲述着己方的困难,就是为了好提条件。
莫德尔见中根众雄脸色变化,似有不悦,立刻补充说道:“这只是来日贸易船队的情况,而我国在南洋有炮舰数十,坚船利炮,荡平贼寇,轻而易举,只是风期已过,怕来不及。”
中根众雄点点头:“关于船队之事,你二人要仔细考虑,待到了江户,大殿问及,更需谨慎回答。”
“是,目付大人,不过也请大人放心。若敌人再来长崎骚扰,我荷兰船只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哈伦说道。
“也好叫你二人知道,此番东番入寇,已非仅局限于长崎一地,其骚扰本州多日,更是攻我佐渡一岛,掠杀我日本百姓。大殿已经在江户得知此事,甚为愤慨,已经筹集水军陆师,平贼灭寇。
想我日初之国,已经有六百多年未有这等祸事了,马场利重为一己私利,与郑家合谋,坏我日本安宁,实在该死。”中根众雄说起此事,也是怒火中烧。
日本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遭遇过海上入侵,元朝时曾经进攻日本,两次失败,被迫放弃。但在日本幕府眼里,东方商社不过是一群海盗,自然不能与大元王朝相提并论。
与之类似的,便是发生在1019年的刀伊入寇事件,所谓刀伊,便是东夷,是生活在东北的女真人,对日本沿海发动袭击。
而日本处置与东方商社的冲突,便是仿照此例,因为东方商社立足淡水,便是蔑称其为东番。
“目付大人,佐渡是何地?”哈伦问。
中根众雄说:“是北地一岛,位于我本州侧背,为敌所占,犹如腹背受敌。”
哈伦再问佐渡情况,中根众雄却是顾左右而言他,而这次接见二人,也只是让其准备配合幕府,这是荷兰人所无法拒绝的。
“或许我们应该提一些要求,我们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答应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哈伦与莫德尔没有乘轿,而是选择骑马而行,哈伦对莫德尔说道。
莫德尔微微笑道:“哈伦先生,与日本人打交道,或者说与东方的国家打交道,一定要注意方法。如果刚才我们提出要求,他们就会认为我们是乘人之危。
反正我们只有两艘船,而日本人不懂海军作战,届时佯装不敌,日本要求我们增援时,就不需要我们提,他们也会给一些好处,那个时候,才是谈判的好时机。”
哈伦心想也是有道理,这个时候,莫德尔招呼一位荷兰通词:“井上君,您没有马匹乘坐吗?”
井上微微摇头,他只是一位荷兰通词,地位并不高,哪里有骑马的资格,而莫德尔连忙下马说道:“那我也不骑马了,作为您的朋友,没有我在马上,而您却步行的道理。”
井上面露欣喜,觉得莫德尔是一个不错的人。
莫德尔问:“您知道佐渡吗,刚才似乎目付大人故意不想说它的情况。您知道的,我们已经答应了目付配合其作战,我不得不对我的水手们负责,想要了解一下。”
“我知道的也是不多,但这件事江户方面讳莫如深,我只是听过一些传言,说佐渡是盛产金银,是将军家的天领。也就是将军的私人领地,将军是不会接受失去佐渡的。”井上做荷兰通词多年,知道莫德尔是一个很慷慨的人,尤其是他求助的时候。
日本对长崎管理的很严格,禁止人随意出入,让荷兰人的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因此有些时候要借助可以出入其中的通词或者其他官员帮忙,做一些事。
比如,奉行所允许妓,女进去,但不允许荷兰人出去找妓,女,在这方面,就需要本地人帮忙了。井上就与荷兰人合作过。
哈伦在一旁听着,心道那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金银岛,想不到真的存在,可惜,是日本的领地。
而在心里,哈伦对东方商社的实力又多考虑的几分,毕竟在他看来,一座金银岛,而且是日本国王的私人领地,应该有很多守卫的军队,而东方商社却可以打下来,或许其实力并非自己了解的那么简单,亦或者,其真的与明国的总督有什么关系。
井上作为一个常年居住在长崎的通词,对佐渡也不了解,说不了太详细,但已经让荷兰人有了基本的了解。
到了出岛大门,这里立着两个牌子,上书禁和止两个大字,两边的牌匾上,还写着奉行所颁布的法令,寻常人别说进入,连靠近都做不到。
哈伦对井上说道:“井上君,在去奉行所的路上,那个商贩给了我两个包子,非常美味。
我的夫人非常喜欢这种明国小吃,在福尔摩沙的时候就赞不绝口,请问您可以帮忙请来小贩,为我们再做一些吗。
您知道的,她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日本允许荷兰人来日本,但不允许外国女人来,即便是来了,也必须随着南返的船队回去,而且,日本的妓,女如果怀了荷兰人的孩子,也是要随之一起去巴达维亚的。
说服井上的,是哈伦递给他的两枚金币,考虑到这位是新上任的荷兰甲必丹,日后工作与生活都仰仗于他,井上立刻去了。
何斌因此得以伪装成送水的人,推着小车进入了出岛。
在莫德尔的办公室里,莫德尔与哈伦如愿见到了何斌,莫德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何先生,所有人都以为您死了,上帝作证,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的伤心,我永远忘不掉我在福尔摩沙时的那段岁月。”
“我没有死,我成了李肇基的俘虏,然后成了奴隶,继而为他工作,就这么简单。”何斌不想说太多有关自己的消息,他不想引来荷兰人的仇视。
莫德尔点头:“是吗,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上天的安排,这样我们公司与东方商社合作起来,就更为顺利了,不是吗?”
何斌呵呵一笑,问道:“是吗,莫德尔先生今天去了奉行所,难道不是与日本幕府合作,对付我们商社的吗?
只是可惜,你们只有两艘船,真是可惜。”
哈伦在一旁说道:“何先生误会了,与日本合作是必然的,这一点您很清楚,我们不具备拒绝日本国王的能力。但究竟与谁合作,是要看谁能为公司带来利润,您应该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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