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我的心事

傍晚时分，我和思画乘着马车回了城，然后绕道后院墙外。在思画的帮助下，我这次顺利地翻墙进了大江叔住的偏园，趁人不注意又翻了几道墙回到了紫竹园。

思棋正坐立难安地在小楼前等我们，见我们进了院子，忙把我们迎进小楼：“小姐，临近晌午夫人命腊梅姐姐来过一次，送来一盒点心。”

今天一大早，我先去夫人那请了安，略坐了会就以身体疲累为名匆匆回了青竹园。许是夫人不放心，让腊梅来看我。

“腊梅来后说了什么？”我换了身衣服，一边梳洗一边问。

“腊梅姐说宫里送了些糕点来，夫人见做得精美，就让她送些过来给小姐尝尝。”思棋打开一个食盒从里面取出两碟糕点。

只见其中一碟糕点做成莲花状，一个个杯口大小，摆放在绿色的碟子上，如碧水中的莲花，栩栩如生。这莲花糕点的花瓣染了渐变的粉色，花瓣的底部的粉色最浅，顶端颜色最深，而中间的花芯则是渐变的黄色，中间最黄，边缘越来越浅，宛如真花！

另一碟糕点用一个白玉般碟子盛着，糕点晶莹剔透，水盈盈的一个个，仅中间点着红、橙、黄色的小圆点，和现代的果冻倒是很像！

“这是莲花糕，我知道。另外一个稀奇，没见过。”思画站在一旁仔细辨认，连连称奇。

“腊梅姐也没细说，只是交代放好了，给小姐当点心吃。”思棋小心把糕点摆放在桌上。

我微微点点头：“我不在园里，你又是如何回她的？”

“我推说小姐疲累，已经歇下了。她又问何故，我便按昨夜咱们商量好的，说小姐昨夜练字晚了些，然后将你前些时候临的字帖给她看，她见了之说让小姐不必如此用功，点点头就回了。”思棋笑着娓娓道来。

腊梅只是奉夫人的命令来看看我，并无恶意，当然不会追根究底。

今天无功而返，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到另一个对策，需要夫人帮忙。夫人待我不薄，我的这个新对策可能会对符府上下带来不利，我不禁惆怅起来。

“小姐，快尝尝糕点！”思棋雀跃地将糕点碟子递到我的眼前。

“我不喜欢甜食，你们吃吧！”我皱眉起身推开房门。

门外镰刀般的月亮挂在半空，一阵微风吹过，门前一丛丛细竹如细腰美女轻轻舞动起来。

“小姐，别发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有办法的！”思画站在我身后劝道：“你今天没有怎么吃东西，这么精美的糕点尝尝吧！再者，你是主子，你不吃一点，思棋也不敢动啊！”

我回头看看她俩，只见思棋眼巴巴地看看我，再看看碟中的点心，思画则忧虑地看着我。

我心头一热，回到房内，用桌上的签子拈起一块莲花糕，送入自己的口中。

不愧是宫中送来的点心，初入口中就有一股莲花清香，甜而不腻，唇齿间留下的尽是缕缕清香。

“嗯，甚好！快，思棋、思画都坐下来尝尝！”我的心情也瞬间被这糕点抚慰，忙招呼她们入座。

思棋迫不及待地捏起一个签子，飞速将一块莲花糕塞进自己的嘴里，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向思画招手，嘴里塞了东西还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嗯，真香啊！真好吃！”

“看来，真的是人间美味啊！”思画不禁打趣她，用签子夹起一块莲花糕细细品尝，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思棋和思画跟着符妍什么美味没有吃过？符妍这位符府大小姐深得将军和夫人的宠爱，要天上的月亮，绝不会给星星！至于美食，汴京城内有什么新鲜玩意出来，无论宫里宫外，只要符妍想吃，都会送进这紫竹园。而思棋和思画是一直跟着符妍，深得符妍的信任，有好东西，符妍都会想着她们俩。

她们这幅小心翼翼、欢欣愉悦的样子，应该是为了讨我开心、缓解我的焦虑吧！

“小姐，再试试这碟点心！”思棋满脸期待地拿起另一碟糕点递到我面前。

这碟像果冻的点心酒盅大小，晶莹剔透，很是漂亮。我点点头，用碟中的小勺挖起一个，送入口中。

软润香甜，入口即化，还有股淡淡的橘子香，真是简易版的果冻！我又惊又喜，难道这厨子也来自未来？或者，在这公元950年后汉时期就有了果冻？

“小姐，这点心如何？”思棋见我神情瞬息变化，不由好奇地问。

“甚好！”我点点头：“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你们快尝尝！”

品尝完果冻点心的两人连连点头：“果然是宫里用的点心，难得的美味！”

三人横扫完两碟点心，心情舒畅地坐在院里赏月。

可能，我是这符府中最随心所欲的主子了，在紫竹园里想干啥就干啥。有一次竟然央求思画把我拎到屋顶喝酒赏月。思画哪里能如了我的愿？央求无果之下，我只好找来一个长梯，在她们诧异的眼神中，爬上了屋顶。

但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当我醉醺醺地站在屋顶上找梯子下时，看不下去的思画一跃而起把我从屋顶上拎了下来。

从那后，只要院子里没有外人，我做的事越来越出格。思棋和思画拿我没办法，只好由着我。

月光清冷，思画给我披上一件外衫：“小姐，现今已入深秋，天气渐冷，你也别总在外面，小心冻着！”

难得她一心为我想着！我裹紧外衫，嘻嘻一笑：“无碍，有你们看着我，哪里会冻着？”

“小姐，你有心事？”思棋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盯着我。

我心中一滞，反问道：“你从哪看出来我有心事了？”

思画这次竟没有拦着思棋，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从你脸上看出来的！”思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不禁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上难道还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字不成？

“你前段时间老做噩梦，应当是心有郁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致！这段时间你总让思画出门跑腿，说是为了去庙里还愿，驱除噩梦。但今日还愿回来，你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所以，我猜你的事情并没有解决！”思棋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看看思画，笑道：“我看这宫里的点心不仅美味可口，还有开拓思维的奇效！让思棋天马行空地一通乱想！”

“小姐，你若有心事，我们姐妹一定帮你达成！”思棋灼灼的眼神令我汗颜，感觉自己躲躲藏藏的行径实在可恶！

其实，我也想开诚布公地告知你们，可是，我不能说！

“思棋，你别逼小姐！小姐自有主张！”思画终于出言制止思棋，说完，她又转头对我说：“小姐，我不知道你有何心事要达成，但尽力就好！切记不可太苛责自己！”

尽力就好！我尽力了吗？我反问自己，不禁苦笑。

河中城一役结束后，我有很多的机会告诫郭威，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种让我寝食难安的局面！

但是，我能向郭威明言吗？答案是：不能！

如果我向郭威明言，他一定会悄悄地将家眷送出汴京，举家逃往南唐、或是西蜀。那还会有后周吗？没有了后周，会有赵匡胤的揭起并成立大宋吗？

这对中国乃至历史文化的进程发展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