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回下 银屏渡江陷入绝境 南雁传信游刃有余
“叫做围点打援!”柴安风接话道。
这是后世解放军的经典战术,柴安风作为一个穿越者也是十分熟悉的。
“那总不能就坐以待毙!不可能一点破解的办法都没有吧?”柴安风又问。
孟珙答道:“办法是有的。那就是命令樊城守军这就弃城不守,全军出动,或许能将完颜合达击退,然后再收复樊城。只是这样做风险太大,搞不好就樊城就不战而失了……”
“废话,人都没了,要一座空城做什么?”柴安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小孟将军啊,我们的战略眼光要放得长远一点,不要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更不要舍不得瓶瓶罐罐,要运动起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这是“他老人家”的军事思想,经过了实战的考验,被无数国内外军事家奉为圭臬,柴安风现在忽然来了个“借花献佛”顿时将本就深通兵法的孟珙说服了。
只见孟珙眼睛一亮:“柴爵爷的话,真是醍醐灌顶。好,就这样办!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爵爷帮我去办。”
“什么事,你尽管说。”
“去请一道圣旨,请一道让父亲出城反击的圣旨。”孟珙解释道,“我的军令命令别人有用,可命令父亲就不行了。父亲领军作战太过小心了,他是宁可在樊城里饿死,也不愿主动出城野战的。只有皇上亲自下旨,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这事好办。不过旨意还是你来拟,尽可能把道理讲透一些。皇上那边,我会请皇上用印的。”柴安风打了保票。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皇帝赵昀一见孟珙拟下的旨意是要暂时放弃樊城,一下子就犯了迟疑,支支吾吾说道:“这……这不太好吧……樊城是江淮屏障,要是丢了……就怕太后和史相国那里交代不过去……”
要光提太后杨氏的名字,柴安风或许还能心平气和地同小皇帝讲讲道理,可一听到“史相国”这三个字,柴安风便生起气来,扬着那张由孟珙匆忙写好了、就等着皇帝签字画押的纸条,说道:“皇上!你怎么就弄不明白呢,你看,这里白纸黑字,已经把道理讲得很透彻了。”
柴安风又重复了
一遍他的理由:
第一,城外的人死光了,樊城一样保不住;
第二,人比城重要,就算万一战败、丢了樊城,至少也能将城内的百战精锐带回南方;
第三,如果能够击退城外的完颜合达,那樊城之围,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吗!
说完,柴安风见赵昀还在犹豫,便又总结了一句:“时间不早了,要是到了夜里,孟银屏和送到北岸的将士那就更加没法打下去了。皇上,你也长大了,总有亲政的一天,总不能时时、事事看史弥远的眼色吧!你就自己做一回主吧!”
这几句话,放在古代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大逆不道的话,要是皇帝有心追究起来,判你个斩立决都是轻的,治你一个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算严刑峻法。
因此柴安风这话一出口,襄阳城墙上的人无不惊呆住了,天晓得柴安风怎么会用这种口气当面指摘至高无上的皇帝。
可柴安风这几句话偏就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皇帝虽小,可野心人人都有,就是再无能的皇帝,也绝不愿当一个傀儡!
只见赵昀脸上忽然浮起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似乎都能听见他上下牙齿互相磨损发出的“吱吱”声响:“好!我就做回主!柴安风,你把圣旨给我,我这就给你盖上大印!”
看着圣旨上终于盖上了颜色猩红、形状端正的大印,可柴安风松了口气,却又再次紧张了起来——没有送信的人啊!
还是苏南雁自告奋勇:“我来!”
柴安风却不放心:“你行吗?对面可不是小小一个刘天雄,是金国鞑子的千军万马!”
“我是去送信,平安地去、平安地回就是了,又不是同他们拼命去的,能有什么危险?”苏南雁道,“更何况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去送信?”
苏南雁没有胡吹海螺,她是有真功夫的。
只见苏南雁将宝贵的圣旨揣在怀中,快步下楼来到襄阳码头,选了停泊在码头上一艘盐帮的轻快小船,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已到了樊城码头之侧。
樊城码头已被大批金国水师战船沉没后的残骸堵住了,就算是盐帮的小船也难以接近。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苏南雁,只见她脚尖略一发力,便从小舟之上
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一条随波起伏的大木板上,随即又跳到一根木条子上。如此这般三跳五跃,苏南雁居然已经站在樊城码头堤岸之上了。
柴安风见了,禁不住赞叹道:“好个苏南雁,果然身轻如燕!”
就连从来不夸奖妹妹的苏知鱼都不得不承认:“南雁武功早就比我强了,而论起轻功上的造诣,我更是望尘莫及啊……”
转眼之间,完成了送信任务的苏南雁便又乘船回到了襄阳,快步登上城墙,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果然好内功、好耐力。
眼下情势紧迫,柴安风来不及嘘寒问暖,忙不迭地问道:“南雁,你见到孟老将军了吗?他是怎么说的?”
苏南雁却发起大小姐脾气来了:“我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你就不知道问问我的安危?”
柴安风灵机一动,夸赞道:“你怎么会有危险呢?就凭你苏南雁的武功,只要你乐意,跑到千军万马里取下那完颜合达的首级,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你就吹吧!”苏南雁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不耍你了。告诉你,我见到孟老将军了,圣旨也送过去了。我看得出来,孟老将军也想出城去就银屏姐姐,得了圣旨之后大概不多时就会有行动了。”
果不其然,不过小半个时辰之后,樊城那边便骚动起来,只是柴安风等人隔开一条汉江,实在是看不清对面的情况,只能看见樊城城头高高飘扬的炎宋红旗被降了下来,原本在城头卫戍的兵士也都下城去了。
孟宗政是一名传统意义上的忠臣良将,接到圣旨——哪怕是再无理取闹、再莫名其妙的旨意——他都是会是遵行不悖的。岳飞当年不就是这么死的吗?更何况今天他接到的旨意,极有条理,又将旨意的用意丝缕分明地解释得清清楚楚,更不不由得他反对了。
于是孟宗政召集樊城之内的将领,命令全军分成两队——
第一队,以孟宗政的两百亲兵为基础,又聚集起樊城之中全部精锐兵卒、骏马良驹,先行开门行动,径直向北发动攻击。樊城以北,金国也是无险可守,可以一直突进到中原腹地,让完颜合达不得不分兵回追。因此第一
队便起到了诱敌的作用。
第二队,则在樊城之内等候,待金兵主力离开之后,便可突围而出。如果有机可乘,那就可以同城外的援军合兵一处,将金军彻底击破,以解樊城之围。若是金兵势大,一时难以击溃,那也可以巩固城东滩头阵地,乘船从容撤回襄阳,以待时机再反攻樊城。
这样的部署,完全依靠第一队诱敌的效果如何。
要是效果好,就能尽可能多地调动金军兵力、尽可能长地拖延时间,从而给主力大队人马的行动留下足够的空间。
要是效果不好,那无非就是迅速败退下来或是意图被完颜合达识破,那造成的结果就是行动的彻底流产,战局将愈发向对宋军不利的方向发展。
因此,这诱敌的职责便由孟宗政亲自担负——由他亲自率军向被攻击。
孟宗政在军中威望极为崇高。众军见老将军纵马冲锋都毫不畏死,那就更加没有犹豫逡巡的理由了,无不奋勇向前,仿佛化作一支支利箭,直往金兵战阵纵深直插而去。
完颜合达原本就有“围城打援”,以主力大量消灭大宋机动兵力的打算,因此这次调动起的四万大军里,他亲自率领三万主力,正在全力攻击渡河而来的大宋援军。更刁钻的是,完颜合达并不急于将宋军全部赶到汉江里淹死,而是在占据稳固优势的前提下,主导了整个战斗的节奏,尽可能多地让大宋援军添油加醋一般地登陆江北,以便自己零敲碎打地将他们消灭干净。
而四万人中,只留下其中不到一万人在正面负责监视樊城的任务,并且负责指挥的,只是完颜合达身边的一个副手。
单论骑兵而言,通常来说,北方游牧民族要比南方汉族要强得多。
但历史上也存在不少特例。最近的,就是岳飞手下的岳家军。
岳家军编制之下有“背嵬军”、“踏白军”、“游奕军”等专门的骑兵部队。其中的“背嵬军”堪称是岳飞的亲兵、岳家军主力中的主力,更是一支由超过五千精锐组成的骑兵部队。郾城之战、颍昌之战中,就是由背嵬军出战,在野战战场上一对一同金国最精锐的“拐子马”、“铁浮屠”等主力骑兵对
决,并取得了正面击溃对手的骄人战绩。
由此可见,只要汉人锐意进取,一样可以在骑兵上胜过游牧民族。
而孟宗政向来都是有意效仿岳家军,他的两百亲兵人人弓马娴熟,虽然平时并不骑马,但只要配备上骏马,就是一支精干的骑兵部队。其余招募的忠顺军将士也都经过骑兵训练,随时可以上马作战。
今日,以这支队伍为基干,孟宗政凑起一千人的骑兵队伍,来了个死里求生、反客为主,纵马直向对面的金军冲杀过去。这支队伍,就好似一支锐利无比的长矛,将金军整个阵型刺破,却根本没有巩固阵线、扩大战果的意图,而是继续向北冲锋,似乎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接到战报的完颜合达吓得汗流浃背。
他心里清楚:金国虽然在战略上对大宋始终处于攻势状态,可内底却是外强中干。
如今金国南边正同大宋对峙、北面则面临着蒙古的巨大压力,而金国内部军队的战斗力也是越来越差。女真人经过百余年的养尊处优,蒙安谋克制度接近破产,战斗力也是大.大下降,只能靠招募大量汉人编练“签军”才能勉强维持住局面。可汉人同女真人貌合神离,签军遇到恶战便会消极避战,谈不上有多少战斗力,更没法同时对付南边的大宋和北边的蒙古。
因此完颜合达今日樊城一战,已是拼凑了金国除了防备蒙古之外的全部主力,图谋的就是要一鼓作气,既要拿下重镇樊城、又要消灭大宋的机动力量。
完颜合达的算盘打得实在是太精了,精到一挑、一拨都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便会功亏一篑,幸好今日一战虽然略有波折,可一切都还在完颜合达的掌控之内,已将大宋军队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却不料原本用兵极为谨慎小心的孟宗政,居然会做出大军压境之下弃城不守、直接反击的冒险之举,这实在是超出了完颜合达的预料范围。
并且,现在金国腹地的全部精兵已被他全部调动到了樊城一线,孟宗政手上骑兵虽然不多,但只要突破樊城,就能如入无人之境地直接杀到中都开封,威风凛凛地来上一个武装巡游,然后再原路杀回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