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御书房中
东方明随着唐金往宫里走去,一路行过大坪宫殿花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半晌之后东方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宫里我也来了几次,这么多内侍宦官,还是你与本官投缘,待本官最为热忱。”
唐金微微一愕,旋即讨好说道:“瞧您这话说的,司空大人日后一定愈发飞黄腾达,我们这些当下臣的当然要仔细侍候着。”
东方明不清楚,未央宫的宦官们一向谨慎,不敢乱投哪位妃嫔当主子,他们不比大臣,一旦投错了主子,万一自己跟着的妃嫔失宠,他们就只有倒霉的份儿。所以他们对于妃嫔是尊敬之中带着疏远,而且日常伺侯着皇帝,除了太后之外,他们也不怎么太过害怕其余的妃嫔。
而对于朝廷大员却是不同,因此东方明这个大司空的官位,才是太监们巴结讨好的原因。
东方明也不说破,呵呵一笑便罢了,只是眯眼看着眼前的建筑,心里涌起一种穿越者独有的荒谬感,也许是这种荒谬感冲淡了他心中的紧张和对富丽堂皇宫廷的隔膜感,这之后的行程里,东方明就像旅游一般,始终保持着一种自然的神态,满脸微笑,四下打量着在宫墙下低头行走的宫女太监,偶尔抬头看看远处偶露峥嵘的飞檐斗拱——却不知那些宫殿的名字,更不知那宫殿里住着什么人。
…………一路行过几座宫殿,终于到了御书房前,唐金小心翼翼地在门外启奏了一声,转身对东方明使了个眼色,便退到了一旁。
门开之后,东方明迈步而入,对着软榻上正在看奏折的天子刘骜行了大礼。
见他来了,刘骜微微一笑:“爱卿不必拘礼,自己找地方坐吧,等朕看完这些奏章。”
御书房又不是串门,还能自己找座儿?东方明有点发愣,拿着柄拂尘守在旁边的唐金机灵无比,赶紧去后面搬了个木枰出来,摆在东方明的身前。东方明向这个小太监投以感激的一笑,坐了下来,心里却想着,这小太监怪不得能够得宠,人到真是机灵。
御书房里一片安静,没有人敢说话,门内门外的宦官和宫娥们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这不是东方明第一次与刘骜二人单独相处,但在清理了武库之后,他此刻的心里有些莫名紧张,胸口也有些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声顿时在御书房内回荡了起来,清楚无比,反而将他自己吓了一跳。
刘骜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温和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又开始继续批阅奏折。
批阅奏章的时间不短,案几上的简牍极多,刘骜的眉毛时而愤怒地皱起,时而开心的舒展,时而沉默黯然,时而情绪激昂。汉朝疆土广阔,总括九州之地,虽然按人口论只有六千多万,可以长安为枢而治天下,政务却也极为繁复,单是每日由各地发来的公文奏章便是多如雪花。
如果是前些年的刘骜,一定会将这些奏章下发给几个重臣,自己回后宫逍遥快活,可真正掌权之后的他,显然不甘心再做一个风流天子。
东方明静静看着眼前这幕,心中闪过一丝冷笑,当皇帝果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相较而言,还是去天谕阁种种花练练功更适合自己。
太阳渐渐移至中天,阳光穿过凛冽的空气洒下来后,已经被冻的失去了所有热度,宫里的人们似乎都忘记了时辰。便在此时,刘骜终于结束了上午的御批,合上了最后一封奏章,闭上眼睛缓缓养着神,最后还伸了个懒腰。
宫娥们鱼贯而入,手巾,香茗,点心,醒香,开始往皇帝的身上肚子里招呼。
刘骜擦了把脸,对东方明微笑道:“去上林苑待了几日,积压了一堆朝务,劳爱卿久等了。”
虽然已有君臣之份,言语间对东方明仍是极为客气。
之前刘骜的这些拉拢手段让东方明对他还颇有感激之情,可自从刺杀事件被东方明看破后,这感激之情自然也荡然无存,此刻看着刘骜,他的心中也升不起什么亲近之心。
可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于是东方明也笑道:“臣等一会儿不算什么,只是陛下操劳之余,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刘骜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他两眼后说道:“听说爱卿将武库官员的劣迹一把火全都烧了?”
东方明偷眼观看,发现刘骜目光虽然深邃,却并无不悦的神态,赶紧故意装出一副惶恐的神情,施礼道:“臣一时孟浪,也没想太多,事后才觉不妥,请陛下治罪!”
刘骜的目光凝视了东方明半晌,忽然失笑道:“寡人自幼也是熟读春秋,爱卿此次的手段,是想效仿昔日冯谖客孟尝吗?”
东方明心中暗笑,冯谖客孟尝?老子学的是二月河先生笔下的爱新觉罗胤禛,绝对是冯谖客孟尝的进化版。
他恭谨地答道:“陛下总括九州,威加海内,岂是那孟尝君能比?”
这恰到好处的一捧,让刘骜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不用给寡人脸上贴金,爱卿究竟是怎么个计较,能否给寡人说说?”
东方明脸色一整,郑重说道:“若不毁去那些书信,臣只恐变生肘腋之间,祸起萧墙之内!”
刘骜脸色顿时一变。
东方明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简牍呈上,缓缓说道:“这是微臣查实的武库历年来与各地诸侯往来的账目明细,请陛下龙目御览。”
刘骜面上阴晴不定,他最关心的就是武库与各地诸侯王之间的来往,如今见东方明居然拿出了这么一份东西,心里暗暗心惊,缓缓展开简牍观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却越看越是心惊,刘骜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眉头也慢慢打了个结。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才缓缓放下简牍,看着东方明问道:“爱卿既然已经将那些罪证烧毁,这些账目明细又是从何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