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开胸
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面色青白,杜清酌单手触及颈动脉,毫无声息。
见了病人,杜清酌立刻化身白医天使,根本不管老神医和小五满是疑虑的脸,直接吩咐道:“来不及了,把衣服撕开,准备一把剪刀,用开水煮一煮消毒。”
杜清酌气势很足,一时间让所有人忘记了她的年龄和身份。
为了节约小智的能量,杜清酌倒是把能减少的东西尽量减少了,剪刀、纱布什么的,能就地取材的就地取材,能不用的,也尽量不用,缝合针线什么的,上次还剩了一些,这次也该够用。
杜清酌先用酒精给双手消毒,一次性医用手套这种东西是橡胶做的,这个年代大概还没有橡胶,大多数人不能理解的东西,还是尽量少让他们见识,以免被问来问去显得麻烦。
她脑子里快速考虑着伤者的情况,这支箭距离心脏会很近,否则老神医也不会连箭都不敢取,眼前回放着类似病例,当然,这些病例都是外公和爷爷他们遇到的,她一直只是个旁观者。
有句老话说得好,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吗?
去年夏天,她就给爷爷当助手,处理过一个从窗台上摔下来,被晾衣架插穿胸部的倒霉患者,当时爷爷就处理得特别漂亮,不过似乎面前这位情况更危急,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杜清酌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想了很多,其实时间也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她已经用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了毒,看向床上的伤者。
小五本来对杜清酌半点信任都没有,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帮忙最多,行动最迅速,执行命令最彻底的人,他可不相信昨日还如猛虎一般的将军现在就成了死猫,上前刺啦一声撕了床上人的衣服。
杜清酌伸头看了看伤口,一根箭杆出现在病人胸骨左侧,左乳下方。
杜清酌右手操起了手术刀,半瓶碘伏全部倒在病人胸膛上,刀片唰地一声划了下去……
“你……”身后一声惊叫,是小五的,洪先生见状眼皮突突地跳,伸手把小五推出房去:“你这没分寸的,还是在外面等,这般大呼小叫的会耽误医生冶伤。”
小五不服,但洪先生看上去文人模样,手下却有把子力气,硬是把小五横推出去,顺便清了个场,把屋中几个使唤丫头也赶了出去。
杜清酌没时间理会屋子里的情况,刀片划得特别深,整个走向沿着箭杆方向,直致露出心脏。杜清酌伸手进入到病人胸腔中,徒手按压心脏……
没有胸部造影,没有起搏器,没有呼吸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古老如此落后,可是面前这位大将军,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如果不能快速恢复他的心跳,就算是人救过来,大脑缺氧太久,也成植物人了。
杜清酌调整呼吸,微眯双眼,心里回想着爷爷曾经教过徒手按压恢复心跳的手法,不轻不重节奏刚好地在心脏上捏了两下。
床上人还真给面子,心脏立刻开始跳动起来,可以明显察觉到,病人已经微不可闻的呼吸,此时也突然强烈起来,就是说刚刚已经咽气的人,现在他活了。
杜清酌面色一喜,叫了一声洪先生。
洪先生原本就站在杜清酌身侧,刚刚也看清了前后的经过,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彻彻底底的匪夷所思,听到杜清酌招唤,洪先生的魂还不知道飘在哪里,下意识地回了一声,眼中还是一片空茫。
杜清酌用剩下的半瓶酒精倒在洪先生手上,给这双有力的大手消了个毒:“给你个任务,把他肋骨撑开,方便我给他医冶。”
对于洪先生来说,就算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是不敢扒开龙将军血淋淋的胸膛,可是明明就在刚才,这个小姑娘让咽了气的龙将军有了呼吸和心跳,所以他也不敢不听杜清酌的话。
一向果敢的洪先生有点儿蒙,站在那里犹犹豫豫,就听身后老神医喝道:“洪先生,动手!姑娘有什么吩咐跟老朽说,老朽给你打个下手。”
洪先生这才象是大梦初醒,两步走到杜清酌另一侧,双手扒开龙将军的肋骨,那刺穿将军胸膛的箭杆彻底露了出来,同时暴露的,还有将军那颗跳动得很有力气的心脏。
杜清酌缓缓将箭杆和心脏壁剥离开一点点,心脏壁上有个伤口,因为箭杆的挤压,并没有马上井喷式的出血。
止血钳迅速将那个伤口钳死,杜清酌操起准备好的持针器,用了最细的缝合线,一边慢慢移开箭杆,一边迅速缝合。
尽管这个时代只能望闻问切,杜清酌不得不承认,老神医的判断是准确的,这箭杆紧贴着心脏,还在心脏上擦出了一个大于一厘米的伤口,若是不开胸,无论用任何方法取出箭杆,箭杆离开的一瞬间,就是心脏大出血的瞬间,整个胸膛瞬间被鲜血灌满,人就没救了。
缝合好心脏上的小伤口,杜清酌按步就班清理胸腔淤血,认真消毒,然后按照顺序将胸膜、肌肉、皮肤,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缝合,线结打得不松不紧,力量也是恰到好处,这都归功于杜清酌平日里的各种练习。
杜清酌缝过各种水果,苹果、桔子、葡萄……缝过各种动物,小白鼠、鸡肠子、大猪蹄。
别人家小姑娘不小心摔坏了腿,免不了哭哭啼啼,可是那么怕疼的她,摔到小腿骨裂,竟然是一边哭一边笑,最终自己给自己缝合,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缝一次活人,尽管缝的时候不怎么顺手,竟然也乐得过年似的。
高中后的所有假期,杜清酌都是在爷爷医院实习,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开始接触真正的手术,从跟班到助手,厚着脸皮央求主刀医生把最后的扫尾留给自己。
最初的时候,也只是缝合最后一层皮肤,然后触及阑尾炎关腹,直到大学毕业进入医院实习,手术室门一关,她这个终于有了行医资格症的医痴,在主刀医生的监视下操刀上手。
学习的过程是很艰难的,爷爷虽然是院长,为了能学到真正的东西,她却不能用爷爷压人,带早点买午餐送夜宵,她用实习医生微薄的收入讨好所有的人,连清扫的阿姨都喊她酌宝宝,所以到了后来,只要她想,就能观摩所有的手术,大部分主刀医生都会给她操刀上手的机会,她虽然是个实习医生,缝合技术却是院里前几名。
缝好最后一针,上药、包扎,接下来是挂水,生理盐水加消炎抗感染的针剂。
开胸这样的事都已经做了,挂吊瓶这种小儿科也就不会让人无法接受了,事实上洪先生和老神医无论是感观还是大脑,现在都已经彻底麻木,此时此刻杜清酌就算是蹬着梯子上了天,两个人也会无动于衷。
等这一切都做完,杜清酌转身,看到两双赤红的眼睛正紧紧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