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血债血偿
蔡冲的跋扈,如同给小厮们打了一针鸡血,个个横地跟爷似的,有两个为了给主人长脸竟然脑残地打开了大门,提着刀枪棍棒便冲了出去,朝人群一通打砸,身为恶奴,他们知道哪些是好欺负的,于是乎胡家那几个白胡子老头便遭了殃,顿时个个头破血流,哀嚎连连,马彪马豹看的是热血贲张,几个人竟敢朝上千人龇毛,真拿这些人当纸糊的了,于是上前一通老拳打的这几个恶奴找不到北。
恶奴毕竟是恶奴,东京城横行惯了的,哪受的这种屈辱,自家门口被人打了,要是找不回面子,日后蔡家在京城就不用混了,心中动了杀机,手上的兵器自然往人群的要害砍去,顷刻间便有数人被砍,鲜血直流,混乱之中,胡四娘的棺材也被砍刀劈开了,这下彻底激怒了燕小乙,一个纵跃便冲了上去,三拳两脚便将那劈棺的恶奴打倒在地,尚不解恨,夺过他的砍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那恶奴脖子上一抹,一颗狰狞的头颅便在人群中滚来滚去。
一旦见了血,场面便彻底混乱了,尤其是一颗人脑袋咕噜噜乱窜,这就乱的不能再乱了。马彪马豹趁此机会冲进了蔡府,在东厢房点了一把火,拎着一个破麻袋便跑了出来,便跑边喊:“蔡员外说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到场的每人赏一件宝贝,大家都进去领赏啊……”
东京城的无赖子最擅长的便是乘火打劫,眼见马彪马豹收获颇多,不禁眼红,立马冲进蔡府抢劫去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千人总能找出几百个胆大贪婪的,于是乎偌大的蔡府便被洗劫一空。
火起,浓烟滚滚,叶天一知道场面已经失控,开封府或是禁军很快就要来人了,便冲燕青道: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蔡冲的那匹青塘马不错,小乙哥速战速决,完事之后便回梁山暂避一时,咱们后会有期!言毕抱拳道别,拉着赵小丁扬长而去。
蔡冲现在很像是关在笼子里的一只野兽,眼睁睁地看着蔡家三代积累的财富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那些闯入的乱民抢夺一空,大到金丝楠木的太师椅、紫檀木的八仙桌、阴沉木的茶几、沉香木的书案,小到紫砂茶壶、茶碗,银制的酒壶、酒杯,偌大的书房顷刻间便成了一间空房,多宝阁上的宝物不见了,最后连多宝阁都被那些卑微的乱民给拆成几片扛走了。
蔡冲的心在滴血,他试着带领几个小厮去阻止,结果一个小厮被这伙抢红了眼的家伙硬生生给踩死了,再到最后,那几个小厮也开始趁火打劫,他们知道蔡家最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于是藏宝的库房被打开了,强盗们发出震天的欢呼,那一刻,蔡冲知道,蔡家败了,想要崛起,需要从头再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蔡冲努力活下来的借口,胆小如鼠的他开始感到了死亡的可怕,他很想跟着那些不争气的奴仆和乱民混出这个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的蔡府,可是每到门口便被受害人的家属认了出来,大喊着“冤有头债有主,杀人的正主出来了,大家可别让他逃了!”
当他狼狈逃回来之后总结了失败的经验,开始穿上妇人的衣服,抱着掩护用的“战利品”第三次企图逃跑的时候,才悲哀的发现大门已经被大火封死,整个蔡府已经被浓烟笼罩,那些老鼠般的强盗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干干净净,整个世界,不,应该是整个地狱,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
燕青只身闯入了地狱,他想亲手宰了蔡冲为四娘报仇以慰那些冤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燕青相信,胡四娘就在他的身边,甚至就趴在他的肩头,因为他总觉得耳朵两边阴风阵阵,有四娘引路,他很快便在西厢房上发现了正要爬墙逃走的蔡冲。
“奸贼,还我四娘命来。”燕青一个纵跃,一脚将蔡冲踹倒在屋顶之上,单脚踩住蔡冲的胸口,咬牙道,“老贼,你也有今天!”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蔡冲知道十个自己也不是这种草莽英雄的对手,决定认怂求饶。
“饶命?呵呵……老贼,你可曾想过饶过那些可怜女人的命?你可曾想过放过胡四娘?”燕小乙热泪纵横,胡四娘是只刚刚蜕变的蝴蝶,原本可以有个美丽的人生,可惜这只美丽的蝴蝶在风中夭折了,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个猥琐的男人。
脚下不觉加重了一些,蔡冲的嘴角便流出一缕鲜血。
蔡冲能够感受到那股杀气在烈焰中越演越烈,求饶已经不可能得活,于是他选择了孤注一掷。
作为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老贼,没有点手段是活不到今天的,蔡冲口口声声说着“英雄饶命”,左手很无助地伸出,似乎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些什么,但他的手臂却很准确的指向了燕青的咽喉,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蔡冲扣动了袖弩的扳机,三支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燕青的面门。
普通人是无法躲过这致命一击的,莫说三支弩箭,这么近的距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支弩箭便可要了对手的性命,可惜的是蔡冲要对付的人是浪子燕青,一个武艺高超反应力超乎常人的江湖高手。
高手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燕青在蔡冲举起手臂的时候已经警觉了,于是在三支弩箭射出的瞬间脑袋往后仰了仰,三支弩箭带着啸声从他面门擦过,射向浓烟滚滚的天空。
饶是如此,仍有一支弩箭擦伤了燕小乙的面门,清秀的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空气冷热不均便形成了风,风反过来助长了火势。蔡冲已经感到后背被火烤的火辣辣的疼,但他的肚子更疼,因为燕青将一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腹部,并且在里面狠狠地搅了搅,于是便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姓燕的,算你好运,如果这次我不是急于求成射你咽喉而是射你胸腹,你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蔡冲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是我运气好,而是四娘在天上保佑我,蔡冲,到那边忏悔去吧。”燕青手上用力,匕首便从蔡冲的后背透了出去,然后飞起一脚,蔡冲的尸体便倒向后面的马棚,溅起一抔火焰,然后化为一块焦炭。不远处,那匹青塘马也在为了生存而不断奋斗。
枣红马已经用后蹄将马厩的木门踢碎,然而缰绳却依然拴在木桩上,缰绳很结实,即便是它的脖子被绳子割出了好几条深深的血痕,仍然不能挣脱,于是枣红马开始用牙齿去啃拴马桩。
黑红的火焰已经将大半个马厩吞没,然而木桩仅仅被啃掉了一半,再不挣脱就得被大火烧死,就在枣红马准备孤注一掷用后蹄去踢断木桩的时候,那根该死的缰绳竟然断了,是被人割断的,现在,割断缰绳的那个人正骑在它的背上。
枣红马知道,人类的智慧是高不可攀的,毫无疑问这个人也想逃离火海,既然目标一致,那就听人类指挥,撒丫子跑吧。
跳过火墙,冲出火海,趁着混乱来到外城,枣红马驮着燕青贪婪地呼吸着大街上新鲜的空气,捧日军已经从曹门大街赶了过来,这帮笨蛋再不济也是禁军,装备还是不错的,燕青不敢硬闯,便掉头往西,朝州西瓦子奔去,那地方人多地形复杂,官府即便是差人来追估计也得费些周折。
出了万胜门,便是广阔的天地。
燕青却不敢从万胜门通过,因为他看到城门下站了几百名禁军,出入城门的人下马的下马停车的停车落轿的落轿,无论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天子脚下都表现的像是乖顺的孩子。
不消说,蔡府的事闹大了,开封府有责任有义务捉拿肇事者,想在京城杀了人逃跑,以往成功的案例很少。燕青低头看看满身的血迹,很有自知之明的朝着一条小巷逃了过去,刚到一处大宅子门口,便见一人从旁边巷子里蹿出来,拦在马前。
“庄严兄弟,怎么是你?”燕青见是熟人,便跳下马来。
“是天一哥哥怕出意外,便嘱咐我盯着你,这一路跑来,可累死我了。”庄严气喘吁吁道。
“让兄弟们费心了。”燕青拱手作揖。
“现在不是行这些虚礼的时候,快随我来。”庄严一把拉住马缰绳,在巷子里拐了几拐,便将枣红马牵进一处院子里,叶天一从里面迎了出来,“小乙哥哥受惊了,这宅子便是那小二表亲的宅子,原本买来作为你我兄弟在京城的立足之地,如今……”
“如今也不错,四娘大仇得报,哥哥虽死无憾矣!”燕青咧嘴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叶天一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递给他道:“哥哥千万别这么说,快些脱下这身血衣换上乞丐服,待会儿让庄严送你出城。”
“好气派的府邸,只可惜,四娘看不到了。”燕青眼圈红红的。
“四娘会看到的,她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看你活的更好。”叶天一觉得唯心主义这东西对于安慰人心真的非常好用,至少燕小乙在听了这话之后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整个汴京城都戒严了,我不能呆在这里,实在不行,我提刀去万胜门杀他个鱼死网破。”燕青不怕死,却怕连累兄弟。
“哥哥杀人的时候有人看到吗?”叶天一问道。
“杀蔡冲那厮没有第三人在场,只是在蔡府门口杀了一个恶奴,当时街上全是人。”燕青回答。
“如果没在大街上杀人的话,哥哥完全可以大摇大摆从城门口出去的。”叶天一叹了口气。
“那厮当街杀人,该死。”燕青毫不后悔。
“为了杀一条恶狗而搭上哥哥的性命,不值!庄严做了多年乞丐,熟知东京城的每一条暗道每一个狗洞子,为了保险起见,少不得折损了小乙哥的颜面。”叶天一将一个包裹递给燕青,里面有路上的盘缠。
“颜面?呵呵,这世上或许只有一郎还当我是个有颜面的人。燕小乙只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贼寇,能活着,已经是很大的奢望了。”燕青黯然落泪,拉着叶天一的手道,单膝跪倒在地,凄然道,“四娘的后事就拜托一郎了,切勿让她暴尸荒野。”
“小乙哥切勿妄自菲薄,四娘交给小弟,定然将她风光大葬。”叶天一连忙将他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