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祈雨礼风波（二）

上京位居黎国南部，年年雨水充足，一年一度的祈雨礼，是对老祖宗礼仪风俗的一种继承，也是朝廷千百年来安抚民心的一个政策。

诚然，如同十五所言，往年祈雨礼都是在城东明华坊举办。只因，明华坊距离皇宫最近，又是上京城中大半民众的聚集地。

相比之下，城南云布坊无论在人口密度和坊间布局上，都大不如明华坊。一年一度的祈雨礼并非儿戏，举办的地点也都是有讲究的。

城南？她又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眸，眼底掠过一抹似有似无的幽色。

“十五，倘若我没记错，云布坊应当是整个城南，离边城最近之地，也是通往边城的必经之地！”

十五乖巧的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这样问起。

她眉见紧锁，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事情。据她所知，城南是宿安难民闹事最严重的地方。近期玄泷虽已竭力在安抚和调节难民的情绪，但反馈回来的消息，却不是十分理想。

城南所居住流浪的难民性子大多急躁，听不得好言相劝，却又不惧怕官兵势力，委实让人头疼。

眼下祈雨礼在城南举行，前几日必定已有不少百姓前往。如此看来，若是有人要在今日祈雨礼上做一些不轨之事，怕是要引起民众恐慌。

又或者，城南边城的难民与上京民众争执起来，场面必定失控！

一想到这里，穆瑾欢便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后背染上一层冷汗。

“十五，快！让车夫快一些，务必在祈雨礼开始之前赶到边城！”

“边城？！”十五惊讶的出声，十分不解，“小姐，祈雨礼在云布坊，我们去边城作甚？”

“照我说的去做，至于原因，我稍后告诉你。”穆瑾欢皱着娟秀的眉头，微微闭上眼眸，眉宇之间有一些淡淡的愁丝在萦绕。

见到她这般模样，十五也便不敢再多问。乖乖的撩开半边帘子，让车夫临时挑了最近的路赶往城南边城。

马车一路平稳的驶进城南边城，然而在愈接近边城后，沿途就能常见一些穿着破烂，满面邋遢的难民。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从马车的窗外看去，边城城门口有严格地御林军和官兵在把守，对过往的行人都进行严格的搜查。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口，守城的官兵要求车里的人全部下来接受搜查。

“小姐，我们下去吧，不然他们不会放我们进去。”十五掀开一小块帘子，一边注意着车外的一举一动，一边对着车内安静坐着的穆瑾欢说道。

穆瑾欢轻轻点点头，“既然如此，便下去吧。”

十五率先下了马车，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车。刚一落地，便有两三名身材魁梧的彪形男子走到她们的身旁，一看便知是在军队历练过的士兵。

为的将领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其余两名男子则是带了些色，欲的目光紧紧的在她二人身上来回盯着。十五自小就流浪打滚，自然知道男子眼中流露出这样眼神的意思。她眉头一皱，一张清纯的小脸布满警惕，随即勇敢无惧的上前一步，站在穆瑾欢的身前，替她挡了些色狼的视线。

为的官兵还没有说话，他身旁的一位官兵反倒笑眯眯的率先开口了。有些过于放肆的目光一直盯着穆瑾欢的脸蛋，“不知这位小姐是要去哪里呢……”

“我们家小姐当然是要进城！你这人还不快让我们进去！”不等官兵将话说完，十五就迫不及待的大声斥道。显然是怕那士兵会对穆瑾欢有不轨的行为。

闻言，那官兵仍旧是眯起色，欲得眼眸，视线紧紧的黏在穆瑾欢的身上，摸了摸下巴，有些垂涎欲滴的淫，笑道。“想进城，可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要让兄弟几个好好的搜一搜身。”

他说着，就要上前靠近穆瑾欢。

穆瑾欢冷冷的眯起眼眸，盯着眼前与一帮流氓无异的官兵，胸中不由积起层层的怒意。

不等她出言训斥，就见眼前身影一晃，十五再次将她护在身后。看着自己面前瘦小柔弱的身板，明明一双垂在身侧的双手，还在微微着抖，却还是是奋不顾身的想要保护自家主子！

抬头看向面前的官兵，她冷了三分神情，淡淡的扬声道，“我要见大皇子。”

听到她说要见大皇子，守城的官兵不禁脸色微微一愣，那准备搜她身的官员脚步停了下来，怀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大皇子公务繁多，不会见你的。既然想要进城，就必须接受我们的搜身，这是规矩！”

穆瑾欢冷笑，“规矩？你们借着搜身的借口，不断对来往的普通老百姓做一些流氓强盗才做之事。就凭这一点，我当真要好好的质问一下大皇子！”

听她居然敢要质问大皇子，那官兵丝毫不相信，露出嘲笑的神情，正要反驳时。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守城官兵统领开口了。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穆瑾欢凝眉，缓缓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良久，淡漠的启唇道：“穆瑾欢。”

那统领闻言，瞳孔不由得放大了几分，拧紧了眉毛，“姑娘姓‘穆’，敢问，当朝穆老丞相是你的…？”

他低低的问着，然而穆瑾欢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良久，官员统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挥挥手让守城的官兵统统让开，让穆瑾欢进城。

见状，十五微微一惊讶，扭头看向她。她只是轻轻的一点头，淡漠的说着，“走吧，抓紧时间进城，我们还有正事要处理。”

马车行进城门口时，穆瑾欢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划过那守城中的登徒子。

待马车渐行渐远之后，守城的官兵统领走到那登徒子一样的官兵身前，猛地就直接给了他一脚！

“这事若传到大皇子耳中，你定要命丧黄泉！”

倒地的官员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愤懑不满，“不就是一个娘们嘛，大皇子还不至于要对一个娘们言听计从吧…”

话还未说完，“刷”的一声，他睁大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脖颈上渗透下来的血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统领缓缓将手中的长刀收回鞘，目光冷冷的看向城中已走远的马车。昔日大皇子玄泷的话语，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穆瑾欢，旷世才女，稀世之宝，得之得天下。

……

城中，街巷上到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难民，很少见到出来走动的民众。

她一直不明白，边城并不是富庶之地，却无端涌入这么多难民，甚至他们都不愿离开。

究竟是背后有人在暗箱操作这一切，还是说这边城之中有什么吸引着这些难民？

带着十五，她小心谨慎的从难民窟里走了一趟。难民窟是玄泷临时想出来的缓解方法，目的还是要将难民和普通民众分别开，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纠纷。

思量之下，就近走到一名靠在破旧草堆上闭目养神的难民面前，轻轻地询问道，“老伯，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

那难民睁开苍老而浑浊的目光，愣愣然的看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你问吧。”

得到同意之后，她避轻就重的直接开口问道：“你们都是来自宿安的难民，如今宿安灾情已有好转，朝廷捐赠的救济粮和银两也已先后到达。难道你们，还是不愿意回去吗？”

老伯听罢，叹了叹气，道，“我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来活命，无奈之举罢了，怎会不想回到自己的家长好好过日子？！可是，按照水神娘娘的旨意，我们这群人，必须留在这里，才能保证今后的宿安不会再遇此大灾！”

“水神娘娘？”穆瑾欢直接听出了话里一个最为关键的新名词，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十五，“十五，可知道这水神娘娘是何物？”

十五愣愣的摇摇头，“啊…小姐，奴婢并非宿安人氏，对此并不十分了解。”

“水神娘娘是宿安百姓几百年来自己的祈雨神灵。”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玄泷。

她随即敛眸，保持脸上的淡然之色，转身落落大方的朝玄泷微福了福身子，“瑾欢见过大皇子殿下。”

玄泷见到她，眉角不禁染上了三分喜色，“穆姑娘今日忽然来此，到让我喜出望外。”

穆瑾欢淡然一笑，将话题自然而然的引入到正事上，“方才听皇子说水神娘娘是宿安人信仰的神灵，可否请大皇子你详细谈一谈？”

听罢，玄泷微微点头，沉吟道，“穆姑娘，这里谈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再详细说说。”

“既是如此，还烦请大皇子前面带路。”

玄泷微微凝眸，将她领到一处民宅之中。在她不解的目光下，稍微解释道，“难民窟占用了普通民众的住所，为了方便随时控制场面，我便让人买下这座民宅，用于我平日里处理一些有关宿安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