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扭转乾坤
第二十六回扭转乾坤
夜幕褪尽之后,阳光终于洒向了太陵城,随着阳光一起来的,还有孙望庭的大军,城头上的巡防营军士惊叫了起来:“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可是,虽然孙军压了过来,但却远远的站下了步子,而后,一队人马从其阵中冲了出来,直奔着城下而来,当他们近抵城下后,城上的大津军士分明看见,策马立于这列人马正中的,竟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接着,城下的人开口冲着城上喊道:“城上的弟兄,我家靖西王夫人想请玄府公子,玄素清出城说话!烦请通报!”
城头上的士卒有些不知所措了,茫然之间,一个小校答应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们会转告玄大人的!”
这时,中间的那个女人说话了:“哼!这南川会的大公子,怎么变得如此胆小如鼠了,怎么,连一个女人他也怕了?”
城上的军士不再说话了。城上城下都安静了下来,非格他们调转马头向后退出了两百步。于是,阵前除了战马偶尔粗大的喘气声外,两军之间再没有了其他声响。
不到半个时辰,城上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城下的孙军士卒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一排排弓弩手的身影正快速穿梭在城头上,很快他们便侧身站定在了每一个垛口上,很明显,他们手上拉着弓,只是那弓和箭还被弓弩手们压在腰腹以下,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愿意,刹那之间,那夺命的飞矢就会狠狠扑上来,要了城下这些孙军士卒的性命。
一个孙军士卒忙喊了句:“夫人!”
非格神情木然地答道:“怕什么!都骑稳了!”
这时,城门缓缓打开了,吊桥也吱吱呀呀地放了下来。玄素清来了,他仍然是一身藏青的长衣,手腕上绕着佛珠,只见这几匹马儿跃出城门,冲着自己这边稳步前行着,还老远,非格的心都快要蹦出胸膛了,她情不自禁的挥手喊起了:“少主!少主!”
素清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觉得有些奇怪,他抬眼望向前方,只见那正端坐于马上女子,正不住地冲着自己挥着手。太远了,实在看不清,不过,素清也并没有催马急行,尽管那女子的声音里听不出恶意来。
素清的马终于停在了非格眼前,可是非格却早已泪眼模糊!她依旧唤着:“少主!”
素清定睛一看,大吃一惊,不觉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你,你是……”
见素清认出了自己,却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非格含泪点着头说道:“少主,我是允儿啊!少主!”
素清身后的正南也开口说道:“允儿,真是你呀!你没死啊?”
素清的心也禁不住要跳出胸膛了,他忙问道:“允儿,你,你怎么会在这?”她正是自幼跟随着自己,又在南洋与自己患难多年的允儿,素清此刻完全没有要追问当年那场海上风暴的念头,他忍不住轻轻催马,只想着要上前拉上她的马缰,把她带回自己的身边再不分开!
非格却摇着头止住了素清,她说道:“少主,允儿这些年苟活于世,是想着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少主!”
“允儿!”正南说道:“少主也无时无刻不念着你呀!”
非格看着素清眼角也划出了泪来,她点点头说道:“少主,允儿今天能见到你和正南哥哥,允儿心愿已成,这就别过了!将来,我会在天上陪着少主的!”
素清心里一惊,刚有一些不好的预感,非格就已经从身上抽出一支短刀来,好像就要扑杀上来的样子。素清立刻高喊道:“允儿,别!”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城头上一支利箭飞来,从素清的耳边擦过,生生扎进了非格的心窝里。
素清和正南都歇斯底里的喊道:“允儿!”
可是,又是一排利箭飞来,孙军的亲卫们齐齐的中箭落马,可是,非格还是强撑着趴在马背上,她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在素清的泪眼前,努力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少主,这是个局,一个,一个天大的局!咱们,咱们,都不过是,是个棋子,而,而已!”说完,又一支利箭飞来,直直扎穿了非格的后背。非格一口鲜血洒到了战马的脖子上。从此便不再有了气息。
素清泪如泉涌,歇斯底里的高喊着:“不!允儿,允儿,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正南赶忙上前,拉起素清的马缰就往城里退去。
而身在大营的孙望庭听到前方来报:夫人在城下被太陵城守军射杀!混身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暴怒的喊道:“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了!来人哪,攻城!”
于是,孙军营中混乱不堪,被愤怒裹挟的孙望庭,内心里一片空白,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了,在他血红的眼里,根本见不得身边的士卒有一点的迟疑和懈怠,他就像一匹发了疯的猛兽,在自己营中的每一个角度乱窜,用拳,用腿,甚至用刀,趋赶着每一个士卒往太陵城冲去。
原来计划周密的攻城战法,这会儿全都没用了,混乱代替了一切章法。士卒们胡乱的冲向城墙,不是殒命炮火之中,便是倒在乱箭之下。如此一来,再没什么人敢拼着命去冲锋了。这十万大军随时都有溃散的风险。好在,不多时孙望庭亲自拍马杀到了城下,随他而来的云梯、冲车终于摆开了阵势,他在阵前高喊道:“弟兄们,都别怕,大兴城打得,太陵城有什么打不得的?只要你们冲上城头,城上的守军就会各自逃命!老子答应你们,只要破了城,这城里的女人,金银全是你们的!给我冲啊!”
于是,孙军又重新亮出了利齿,怪叫着排山倒海的扑杀了上来。城头上巡防营的军士们,哪见过这般阵势,城上群狼汹汹冲来,喊杀声震天动地。守军们握着弓箭的手,开始不住的抖了起来,甚至有人被吓得丢掉刀枪,就要往城里跑去,大家不知所措,乱作一团。
云梯已经架上了城头,冲车也开始拼着命的往城门撞去,每一个“轰隆”声响起,都会让城墙颤抖起来!巡防营的军士们两手发着抖,几乎抱不起炮弹,点不着引信了,更拿不起刀枪了!眼下,只要孙望庭的士卒顺着云楼爬上城墙,这太陵城就破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南领着城中壮丁冲上了城头,他们有一些是玄府的家丁,但绝大多数是这城中的百姓!他们高喊着:“乡邻们,这帮畜生可是来抢咱们的女人,杀咱们的父母和孩子的!今天,不是咱们杀死他们,就是他们吃了我们!杀呀!”
于是,掉在地上刀又被捡了起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滚木礌石又开始从天而降了!城门被撞开了,可是瓮城后的铁门早就砸在了地上,自上而下的箭雨又一次铺天盖地的泼洒下来,城头上的喊杀声,也再一次的震耳欲聋了起来。借着壮丁们奋不顾身的勇猛,大津守军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火炮也开始在孙军群中掀起了鲜红色的烈焰!
然而,已经深陷癫狂的孙望庭,哪里还有冷静下来的气力,他恨不能眼里喷出火来,他高坐马上不停的大喊着:“冲上去!给我冲上去!”于是,他座下的十万人马,便像是巨浪一般,一次次汹涌的拍向太陵城!
战至午后,城上城下都已堆满尸首。孙军疯狂的进攻还在继续,可城头上已经开始有些不支了!玄素清却一脸平静地站在城头上,他抬头望了眼已经开始下沉的日头,轻声说道:“来了,他来了!”
已经是混身沾血的正南,猛然转过脸来问道:“什么,什么来了!少主,你还是下去吧!城头上飞箭不长眼!”
素清却说道:“你看南边,他们来了!”
正南手搭凉棚远远望去,果然,远处一哨人马正极速杀来,正南兴奋的高喊道:“援兵来啦,援兵来啦!”
守兵们齐刷刷的向着正南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那一队人马,再由远及近滚滚而来,那杏黄的大津战旗越张越大!守军士气大振,人人搬起大石狠狠地向着城下砸去,誓将城下的恶鬼们砸回地狱里去!
孙望庭当然也知道了安州的援兵已经杀了过来,可是他还是不愿放下手里的刀!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在这覆灭的前夜,他只能咬着牙高声下令:“跟我来!”他要亲自领一军冲着远道而来的孟良扑杀过去。想要趁着安州兵立足未稳之时,冲散这支太陵城的援军!
孙望庭也的确身经百战,他知道安州兵为解太陵之围,远道冲杀而来,及至太陵城下时,已至脚力极限,队形难免散乱,加之交通阻隔,其与城内无法协同,这时若是能一鼓作气,冲上去猛打猛杀,说不定就有机会能打退孟良的进攻。于是,孙望庭领着他手下仅有的骑兵队伍,猛扑上前的同时,迅速分出两翼,向着孟良的左右两边狠狠插了过去!
这时,两军马上就要碰撞在一起,孟良已经来不及变换阵形了,只能是生生扛下孙望庭的这一阵,把他的有生力量耗尽,再从背后歼灭还在攻城的士卒。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孙望庭的身后突然有人高叫了一声:“大哥!对不住了!”话音未落,只见一柄长枪就深深的扎进了孙望庭的后心窝里。孙望庭甚至都来不及吼一声,一口鲜血便直直的喷了出去,差点都溅到了正迎面冲来的孟良脸上。
那个握着长枪的壮士,快速的将长枪拔出,不待孙望庭的身子歪倒下马,他的枪尖已经挑起了孙望庭的头盔。他勒停了战马,将手里的长枪高高举起,好让整个战场都能看到这矛尖上的盔缨,他高声喊着:“安州总兵杜恺在此!再有从逆者定斩不饶!”
原来,杜恺他们一身孙军号衣却始终无法近得孙望庭身边,好在,趁着孙望庭扑向孟良之时,策马混了进来。这才一枪结果了孙望庭。
这时,孟良他们也都拉紧了缰绳,而插向孟良两翼的孙军骑兵,眼见主将的盔缨已经握在敌人手中,知道败局已定。于是,全都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当场。这战场上似乎突然间暂停了片刻,可转瞬即逝的片刻之后,安州兵们横起了长刀,冲着前后左右的孙军士卒高声喝道:“跪下!”
大势已去,孙军士卒们只好丟下刀枪,纷纷下马跪地请降了。
而也正在此时,城下孙军的攻城的队伍也同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杜恺抬眼望去,分明一队人马已经杀入了孙军大营,如今正从背后砍杀上来,孙军士卒慌忙回身应战,却在混乱之中成批倒地。
而那支冲入敌阵的队伍,更是战法娴熟,他们以“八”字形快速突进,士卒们人人圆盾长刀,身手矫健,躲闪腾挪神出鬼没,挥刀用盾看似随意,却招招毙命。他们身后还有长枪手,专门对付漏网之鱼,再后面的就是弓弩手了,他仰天放箭,所有人角度一致。所以,当长刀手们面对的敌手往往已是身负重伤,胜负早就没有了悬念!
杜恺看着心里高兴,这就是自己的队伍,他立即甩掉孙望庭的盔缨,高喊道:“弟兄们,随我杀进去!”
于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再次响彻了战场。孙望庭的队伍逃无可逃,彻底掉进了地狱的熔炉里。
在安州兵的反复绞杀下,孙望庭的队伍终于在他死后半个时辰内彻底溃散。杜恺与代晴也终于在战场上相遇了,看着代晴那美丽的脸颊上沾满了乌灰,杜恺心痛坏了,他刚想紧紧搂住妻子,去发现一言不发的代晴,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杜恺吃了一惊,他忙左右轻拽着代晴,目光不停的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她。嘴里不停说着:“伤着没有,伤着没有?”
直到代晴喊道:“没有,哎呀,疼!”
“啊?哪里?哪里?”代晴的一个“疼”字可把杜恺吓坏了。
“是你把我弄疼了!”代晴生气的说道。
“哦!”杜恺这才松开了手,陪着笑说道:“我还以为……”
代晴的脸上却没有泛起笑,她仍然流着泪说道:“皮三爷,他……”
原来,代晴带着军士们一路向着孙军大营冲杀,半路上果然遇上了孙望庭的伏兵,在一片林子里,三千孙军弓弩手突然就向着代晴他们放出了箭雨,而代晴救人心切,始终策马跑在队伍最前头,她也担心路边林子里有伏兵,所以并不领兵进林子,可是,眼看就要冲到孙军大营了,路边树丛中放出的利箭还是凶狠的扑了过来,跑在代晴侧后的皮三爷,听到弓弦震颤的声音,就知道情势不好,他立即紧紧夹了下胯下的马腹,同时甩鞭狠狠一抽,战马长哮腾空一跃,连人带马的挡在了代晴身边。代晴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危险的一刻,她听到箭雨扑来的声音时,只顾着大声喊道:“冲过去,不要停!”却并不知皮三爷的腰腹已经中箭。而他却强忍着剧痛,一路护着代晴冲过了满是伏兵的树丛。战马四蹄奋起不停的拉扯着皮三爷的伤口,鲜血如热泉般不住的喷涌而出。终于,皮三爷再也没有了一丝气力,重重地滑落马下。当代晴止住马蹄回身望去之时,这才发现,原来这拼斗之路上早已是鲜血淋漓。
杜恺轻手抹去了代晴满脸的泪痕,身处鲜血四溅的沙场之上,任何宽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杜恺只能紧紧的搂着代晴不停发抖的身子,任她洒下的热泪打湿了自己胸口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