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中军赋词
第三十七章:中军赋词
“由于联军人数众多,定城内的军营无法容纳,联军几乎全部城外扎营,数万顶白色营帐绵延在定城外,占据了方圆百里之地,极为壮观。作为全军总都督,又是联军的主力,江帆的军帐自然设在大营中间,中州总兵赵琛统领中州军拱卫中军大帐,但大营的四角又分别由中州四名太守各持本部驻守,段太守率石门城部驻扎西南角,泛羪太守王明堑率本部驻扎在东南角,而西北角和东北角,则由邺安太守李元正和徽阳太守顾长章各率本部驻扎。这样安排主要是因为外州军士对于中州的地理环境并不熟悉,而中州四城的军士可以更好的予以帮助。”
朝煦虽然还在悲痛之中,唐影还是一路把联军的情况简单的跟朝煦说明了一下,不想朝煦也听了进去,随即问道:
“联军聚齐已有五日,可有什么动向?”
“目前并无动向,几位州牧多年未见,这几日都在叙旧,不过都督有命,今晚所有将领都要到中军议事,大军开拔当在明日吧。”
唐影答道,朝煦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暗皱眉头,心中不禁疑惑,这驻扎营寨四角的除了段千钟,朝煦一概都不认识,但听名字,皆非世家出身,按说能提太守之印的,断不会是等闲之辈,这等位置,世家子弟要多于寒门出身的将领,而四角皆安排了寒门出身的将领,恐怕是有意为之,尤其是段千钟,就职的石门城远在中州北部,对定城周边也不见得比外军熟悉多少,看来江临风对寒门子弟确实情疏恩寡。
“令清!”
朝煦刚走到营寨门口,就听到一声高唤,随即转身,见一银甲少年向自己走来,朝煦一愣,随即面露喜色的迎了上去道:
“无岸这身甲衣穿上,顿时英气逼人,煦险些没认出来!”
而少年确认了朝煦的身份,更加喜悦的快步走到朝煦面前,浅行一揖道:
“灵景台一别,已有两年,令清倒是没变,还是这般潇洒啊!”
如江远这般心性,也不禁多看了洛瑶两眼,不过朝煦未主动介绍,也不好冒昧询问,江远看了看朝煦身上的伤和脸上的血迹,忽然凝重的补充道:
“万俟岚的事我已知晓,你只身犯险,已尽人事,生死有命,乱世浮沉,令清不必太过自责。”
朝煦不禁轻轻叹气,对于江远,朝煦从不掩饰,两人十三岁同拜苏愈门下,已相识五年,曾一起纵黄逐兔、长弓射鸠,也曾共同随师游历,饮马洛水。朝煦擅长书画,江远擅长策论,天赋皆远高常人,苏愈向来引以为傲,常酒后放言:
“十五年后,文坛有赵令清睥睨天下,朝堂有江无岸治世无忧,定不负苏某之名,更有教子而显之迫!”
如今不过两年,再次相见,虽早已身位不同,相互之间的友情和敬服却相较更甚,当年朝煦事败,灵景台执意逐出朝煦,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谁都明白,朝煦此时离开灵景台,便是江湖散人,无名师所造难有成就,而此事一旦公开,朝煦必然会因此事声名受损,纵是年轻一代翘楚,悠悠众口之下必然前途暗淡。江无岸一人跪在文漾阁下,整整一天夜,雨也下了一天一夜,只求长老开恩饶恕朝煦,而长老决定的事情又怎会改变,更是迁怒江远,抽了三十戒鞭,禁足半年。好在苏愈力争,又加上江远恳切求情,此事才未做公开,并下令知情者不准对外人提及,依然对外承认朝煦的学子身份。这两年,灵景台最有天赋的两名学子却突然有一个杳无音讯,一个再不出门,世人皆讳莫如深。而灵景台上,再无学子可在书画上压皓天书院一头,以致皓天书院东华四子名声大噪,轻易盖过朝煦当年风采,好事者皆言:
“令清才已尽,十载看东华。”
苏愈和江远,只得苦闷喝酒,心中不忿极为相似,若论书画,纵合四人之力,又怎及令清一毫!但这种牢骚,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如何说与外人!
而江远听说朝煦只身南下,丹青千两,一字百金,更是大喜,当即修书一封加急送与苏愈,此时苏愈刚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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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的书信,年近花甲的苏愈拿着书信喝着桂酒,放生狂笑道:
“我苏愈的弟子,岂是那些南蛮可比的!”
那股子狂劲儿,看得白孝瑾、虞冠、包括长老宇文业都连连摇头,纷纷感慨: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争强好胜!”
但心里还是觉得扬眉吐气。
江远把朝煦肩头一揽说道:
“那些不如意就别想了,你的事我已修书一封,加急送去了灵景台,此时苏师怕是早已得意忘形了!一会中军议事,你随我一同前往!”
远在中州腹地喝酒的苏愈,一个喷嚏喷了虞冠一脸,又连遭嫌弃。
朝煦刚想回绝,穆云霁却率先说道:
“先生旅途劳累,又逢大变,还是先回帐休息吧!”
但话音刚落,就见一老者被簇拥走来,穆云霁他们一看,脸色顿变,赶忙跪下低头,江远也赶忙跪下行礼道:
“儿臣拜见父亲!”
朝煦见他们的反应,也猜出了这老者的身份,此人必是八十万联军总都督,中州牧江临风,而左手边的,想必就是人称中州庭柱,百年来第一将才的赵琛,赵熠臣,此人不但承中州总兵之贵,更是当年白袂夺钺,血衣加冠时,承天殿下自裁的睿亲王赵睿之子,此人虽袭亲王之位,却不同于其他子弟,当年朝穹亲自将他送到灵景台研习武略,也是名声显赫的天造之才,单武艺便是灵景台开山以来的最强弟子,可惜还未学成归来,宗地便被统一,如今已是宗顺二十一年,当年的稚子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一身明晃的衣甲,更显英武,隐隐威势,扑面而来。朝煦赶忙低头,对着江帆做了一个平揖道:
“在下赵令清,见过江伯父!”
江帆瞥过了唐影等人,笑着对朝煦说道:
“贤侄不必多礼,一字百金,宁海射阙!真是英雄出少年!犬子有贤侄这样的朋友,也不枉灵景台五载寒窗啊!”
朝煦客气的说道:
“伯父谬赞了!”
江帆却依然笑拉住朝煦道:
“这可不是谬赞!眼下联军南征,今晚中军议事,贤侄不是外人,一起去吧!”
言毕便拉着朝煦往中军走去,朝煦赶紧拉着洛瑶跟上,江远随即也跟向中军,只剩下穆云霁带着唐影等人站在原地一脸错愕。
江帆拉着朝煦,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擦去朝煦脸上的血迹,一边寒暄,好在中军并非真的在营寨正中心,几问几答之下,朝煦也还能够招架。进了中军大帐,首先是段千钟和洛意一惊,段千钟惊的是朝煦竟被带到了中军议事,而洛意自然是想不到自己远在宣州的宝贝女儿竟然千里迢迢的来到了联军大营,还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子拉进了中军大帐。之前穆云霁已派人向段千钟汇报了他们的情况,段千钟只是挑了些主要的散布出去,而洛瑶之事只有段千钟知道,为避免误会,赶忙拉住洛意说明情况,且故意将声音提高,对洛瑶的表现赞赏有加,说得洛意心情舒畅,才不至当场暴跳,而江帆这才意识到忽略了洛瑶,看着洛瑶跑向洛意,笑着说道:
“没想到秋棠家还养出一个这么漂亮的千金,稍后到我帐来,聊门亲事!”
洛意将洛瑶往身后一拉,得意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
众人一阵哄笑,只有几个年轻人完全不懂他们的笑点,尴尬的赔笑了几声。随后江帆便向朝煦把帐中之人从州牧到总兵,又从总兵到太守一一引荐了一遍。洛意与聂川一个仙风道骨,一个不怒自威,陆迁与魏惊落一个略显阴鹜,一个明眸如炬,胡云阳相对年轻一些自然更加精神,官旬须发皆白老成持重,而南楚却比朝煦想象中年轻不少,才刚过而立,少年英才,意气风发,雷照和凤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自然认得昔日坐马执弓喝退庐江水军的救命恩人,只是军帐之中多有不便,也只是寒暄几句。最后才到贺兰钧,或许是等了太久,亦或是记恨朝煦从中作梗才至雷照凤启逃出生天,竟对着朝煦似笑非笑的说道: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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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喝退庐江两千水军,真是胆识过人,不过听说先生胆识之外,书画造诣更是了得,今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看一看这可值百金的字是何等模样?”
众人一听此言,都愣了一下,尤其是那些长者皆闭口不言,但南楚、雷照、等一干年轻人立马皱起了眉头,刚想发作,却被江远抢先和事道:
“太守也知道令清一字百金,如今大战在即,军资紧张,可付不起这钱了,还是开始议事吧!”
贺兰钧却根本不下江远的台阶,随即走到朝煦面前幽幽的说道:
“无妨,既然是我提出的,这钱我自会付与先生!”
这句话说的不但十分乖张,更有几分轻慢的意思,戗效首先动怒,大声呵斥道:
“贺兰钧,你这是什么态度?此处是中军,岂是闲谈论道之处,你求作一不作揖二不颔首,如此轻慢,实在有辱斯文!”
朝煦看戗效气势汹汹的说“有辱斯文”总感觉怪怪的,而贺兰钧却转身负手道:
“我不是答应给钱了么!”
戗效忍无可忍,上前大怒道:
“竖子辱人!不识抬举!”
却被朝煦冷笑着一把拉了回来,轻轻说道:
“既然太守想看,令清也不怕献丑!”
随即转身对着戗效说道:
“准备笔墨!”
戗效见朝煦这般顺从,更是不忿,但又被江远拉住,对着戗效使了个眼色,戗效虽然不懂,却自知不如江远了解朝煦,随即夸张的叹了口气,搬来一个高案,在上面铺上纸张,摆上笔墨,朝煦不动声色的走到案前提笔调墨,挥毫落笔:
“断壁枯寒斜阳染,暮风吹晴晚。钺拦铁甲残,马踏关河险。”
众人纷纷颔首赞赏,而朝煦头也不抬,继续写道:
“后人只叹余年短。箭尤在,不见卿返。谁来策马,凭刀斩贺兰?”
随即落款:
“寒云天·祭高总兵”
众人见朝煦书成,顿时一阵唏嘘,只有江远站在一旁见怪不怪,他朝煦是什么人江远再清楚不过,整个灵景台就数朝煦最为乖张放肆,突然答应贺兰钧的羞辱要求,必然憋满了坏水!而贺兰钧本欲羞辱朝煦,不想反被羞辱,顿时大怒,抢过词赋撕毁道:
“黄口小儿,竟敢羞辱于我!”
随即准备拔剑,江远赶忙上去拉住贺兰钧,将他的配剑按住,劝说道:
“词赋调侃,太守何必当真!”
众人也将贺兰钧团团围住劝解,雷照、凤启、段千钟、南楚不动声色的站在远处。南楚虽惊异朝煦的才思,但还是看热闹的心态,而雷照与凤启看着贺兰钧暴跳如雷,早已起了杀心,若众人拉不住贺兰钧,伤到朝煦分毫,二人必将其斩杀于此。段千钟对于朝煦这样的行为虽不认可,却也觉得大快人心。贺兰钧怒意正浓,宝剑又被江远按住,索性放开自己的剑柄,双手握向江远腰侧的宝剑,段千钟箭步上前按住说道:
“贺兰太守当年拒绝出兵,就应想到今日口诛笔伐之迫!这样的词赋就算先生不写,也会有别人来写,太守杀得先生,可杀得了天下文人?杀得天下文人,又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贺兰钧奋力挣脱众人还想拔剑,却被段千钟单手按得纹丝不动,顿时心中一寒,数股杀气扑面而来,四下一看,雷照、凤启、戗效、狄荒、林清瑶都把手按在各自的佩剑剑上,最可怕的是眼前的段千钟,单手就能按回自己双手拔出的宝剑,顿时有些泄气,段千钟也极合时宜的威胁道:
“先生是我石门城的贵客,难却将军盛情,将军若要切磋拳脚,千钟可代为奉陪!”
“千钟不得无理!”
江帆赶忙喝道,段千钟应声退下,江帆一把揽过贺兰钧肩膀继续说道:
“年轻人口无遮拦,书成肆意,太守也不必介怀,今日叫大家来说商讨南征之策,给江某个面子,此事莫较!”
贺兰钧吃了瘪才知道下台阶,咬牙冷哼一声,退回座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