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大雨滂沱，通讯时断时续的，好不容易潘晓妹将电话打到了小卖部里，小卖部的老板也正好在那，带着人搬着自家的库存给学校那边送去，接到电话后，他焦急的问着谁啊，谁啊？本不大抱希望的潘晓妹突然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乡音，一下子激动的哭出了声，更咽了好久，等对面快不耐烦的要挂电话的时候才喊出了声。

“哎呀，谁啊？急死人了，又不说话，我这忙着呢，再不说我挂了哈。”

“别挂！别挂！根生啊，是我，小妹啊！”

“哦，小妹啊，咋啦，别哭啊，哎呀，家里还好，没被掩，村子里都没事，我们这地势高，离水又远，孩子们在学校也好的很，一大堆人全在那呢，乡长、所长都带着人在那呢，没事啊，没事。”

“我孩子，孩子。。。”

“在学校，都在学校，所有人都在学校，那里地势高又空旷，人都在那，放心吧。我们村子在山脚，一点水都没有，就下面一些田被掩了，但雨太大了，政府怕有山洪或是泥石流，就让我们全去了学校，所有人都在那里。”怕对面听不清一直大喊着小卖部的老板换了口气。

“好。。好。。好。。”那边的小妹像个傻子一样拼命的点着头。

“你在外面跟他们都说一声，家里好的很，有党、还有政府，都在呢，好的很，你们在外面也别急，我们这是山区，水上不来，现在所有人都被接到学校去了，只要这鬼天不下雨了，我们就能回家了，现在雨太大了，通讯都不好，你们在外面别急，没事，放心吧。你们放心在外面干活，多挣点钱，家里有我们呢，今年庄稼估计指望不上了，你们在外面更得好好努力。”

“好，好，好，根生啊，有机会能让我听听孩子声音吗？根生啊。。。根生！！！”电话突然中断了，那边说什么，潘晓妹根本没听到，她就像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被人抓断了一样崩溃的大喊大叫着，周围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再加上几天来他们几个人都没洗漱过，就蹲在那里守着电话，现在看上去跟疯子也没什么区别。

周围人略有微词，被报亭的老板驱散了：“看什么啊，都散了都散了，她家里遭了水灾，刚打通电话，要搁你们，你们估计比她还疯，散了吧散了吧。”

小卖部老板遣散完了外面围观的人群，又走到潘晓妹跟前说道：“妹子啊，电话打通了，没事了，你在这守着几天了，电话也给你占着几天了，现在没事了，回去吧，回住处洗洗弄弄，啊！等情况好点你再打过去问问。”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生意了，多少钱？我给你。”潘晓妹快速的将脸一抹，收拾好心情说道。

“不用了，你也不容易，有钱就去吃点东西吧，别把自己身子先搞垮了。”潘晓妹抹了抹身上确实也没摸到一分钱，那天大家都在干活，钱根本没敢揣身上，跑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起要拿，只能连连鞠躬表示感谢。

潘晓妹离开了报亭在大街上走着走着，慢慢的在沿路上找到了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人，有的在电话亭那里，这显然是带了钱的。还有的跟她一样的没带钱的窝在报亭的，好一点的老板骂了两句也没说什么，有些可怜点的，差点被打，好在一群人即时赶到帮着把钱结了。立强那有大志陪着，大志举目无亲，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只是眼睛里也全是无助和、担心和惊慌。

潘晓妹将电话里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是庞大的队伍里也会有人绝望的摊在地上绝望的大哭着，拼命的捶着地，肝肠寸断的。旁边有认识的跟着摇摇头，捂着脸低声解释道：“江边的。”就这简单的三个字，沉甸甸的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潘晓妹也特意去找了立富，跟他们说了家里的情况好让他们安心。那段时间上海的天气也不好，工程早就停了，一大帮子老少爷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窝在那里默默的淌着眼泪，潘晓妹的消息无意是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只是那些本就住在江边的躲在被子里哭的更大声了。去完了立富那里，潘晓妹和王江湖带着江海和江边又去了趟舅舅那里，把消息跟他们也说了一声，当然也是借机让王江湖他们几个当叔叔的安慰安慰两个孩子。

看完了王前和王进，兄弟三人更加沉默的走在路上，看着队伍里唯一闹腾的老五王灵灵，几个大男人看着看着都默契的抹起了眼泪。几人为了掩人耳目，还偷偷的点起了烟叼在了嘴里，试图安抚一下自己的内心，只是那颤抖的手和抖动的双唇在微光下出卖了他们。

刚开始所有人都不大待见王灵灵这个小毛孩，觉得她碍事，烦！可现在所有人没事就喜欢盯着她看，时不时还要逗逗她，有空了就抢着要带她，时间久了看不到还会想。更有其他工地的一些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找到她这来坐会，也不干别的，就是坐在那看会，好像只有那样才能让他们烦躁的心灵得到一丝安慰。王灵灵也会好奇的看着这些大人，问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他们总是回答在看她，可是小孩子却气嘟嘟的指着他们说道：“你撒谎，你们根本就不是看我，你们眼睛里的不是我。”那个时候，大人们只是笑笑的摸摸她的头。

老家的大雨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小一个月，得亏地势高，最严重的时候也只是漫到小腿肚子，像学校那些地势高的地方根本没事，只是雨水会瞬间把大家打湿，田里的庄稼都在大雨里泡废了。隔壁几个镇受灾严重些，房子被水掩了大半，好在人员基本都被解救了出来。再远些的几个镇和隔壁县因为地处长江边，全被掩了，还有人都没救出来。所有人都安置在了他们镇里，到处塞满了人，街道旁边全是帐篷，还有不停穿梭其中的武警官兵和医护人员。

学校里那些年轻力壮的人都迁走了，那里成了专门容纳老幼妇孺的地方。王家的几个姐妹也聚在了一起，旁边还有村里的小奶奶一直护着她们，老太太则是拼命的护着自己的小孙子，大爷王江河、大妈王娟都不在这，倒是小妈王美丽借着照顾孩子和老太太的名义留在了这里，三妈也在这，但她只是带着两个女儿躲在了一旁，并未跟他们有多亲近。

她们姐妹几个的大舅妈、小舅妈还有小姨其实也在这，只是大舅妈自己拖着三个小的，最小的那个儿子还发着烧；小舅妈的大女儿才一岁多，肚子里现在还怀着一个；小姨自己也带着三个孩子，好在几个孩子都大了点，也就她天天几头跑着照顾这照顾那的。几个人在不同的楼层和教室，这么多人也不方便调换什么的，怕出岔子，王家的几个姐妹就这样一直被托付在了小奶奶那了，小姨潘丽丽一天早晚跑两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