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醒
农历1987年7月10日,皖省、境安市、金原县的一个小山村;
如同乞丐的青年在稻田中胡乱奔跑,水稻那嫩绿色的锯口状稻叶在青年的小腿和手臂处拉出道道血红印记,有的血痕已经渗出一滴滴血珠,有的已经结疤,可青年对伤口毫无察觉;
疯子少年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着“我要抓泥鳅、我要抓泥鳅”。
“疯子别跑,这里是抓不到泥鳅,我知道那里有泥鳅”。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追赶在疯子身后。
不时地弯腰从地里扣出土疙瘩砸向疯子,老汉看着自家的稻田,真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
“有泥鳅、有泥鳅”疯子少年毫不在意身后传来的提醒,还是自顾自地在稻田中撒欢地跑着,不时拔出秧苗胡乱寻找泥鳅。
此时正处上午六点多钟,田间村口陆陆续续有下地干活的人被这边的吵闹声所吸引,三三两两聚集在田埂看着疯子这边指指点点,估计正在讨论这场上映的闹剧;
“刘小七别看了,快从前面帮我拦住疯子”追在身后中年汉子刘大柱,冲着田埂上一名二十来岁的壮汉喊道。
被喊作刘小七的汉子名叫刘贵,正是他的堂弟在家排行老七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刘小七;
刘贵撇了眼疯子满脸嫌弃,对老汉大声回应;“好的,大哥”
也不能怪刘贵,在如此炎热的夏天,疯子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就算是一个异性如疯子这般状态,也没人愿意接近吧。何况疯子还糊得一身烂泥巴,三米外都能闻到那股怪味;
“疯子,来看这是什么”刘贵顺手搬起一个小孩脑袋般大小的土块就砸向疯子;
“嘭”土块砸在了疯子脚前一米多处碎裂,大小不一的土块携带着泥浆四散飞舞击打在疯子身上;
疯子条件反射般双手护住面门,终于停下了脚步;
短暂的停歇后,疯子面带怒气盯向刘贵,刘贵见状赶紧拿出作为早餐的红薯向疯子诱惑地摇晃着;
“嘿、嘿、嘿”怒容尽去,疯子用那乌黑发亮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傻笑着向站在田埂的刘贵跑去;
“疯子就是疯子,随便一个红薯不就解决的事了,有必要费那么大劲追赶”刘贵给了还在心痛稻田的刘铁柱,一个得意眼神腹诽道。
就在疯子即将跑到刘贵面前时,刘贵坏坏一笑用力把手里的红薯扔向远处用作灌溉的水沟里;
水沟如同长龙趴伏在田间,在八十年代由于灌溉渠道落后,农民为了方便灌溉稻田,都会环绕稻田挖出两米左右的水沟,用于灌溉。
疯子也不生气转口道:“吃红薯、吃红薯”扑通一声跳进水沟,捡起红薯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刘小七,你能不能积点德啊,疯子也欺负”一名十六七岁,头扎双马尾的姑娘,手指刘贵愤愤道。
刘贵也不还嘴,一改精明面貌献媚般的笑道:“胡妹子这么早下地干活呢,需要帮忙吗?”。
周边传来一阵笑侃声。
“刘小七这是看上书记家的胡妹子了”
“可不是吗”
“我家需要帮忙”
瞥了刘贵一眼,胡梅急道:“你再这么欺负疯子,就告诉我阿爷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胡妹子,别告诉书记,不然我又要挨教训了”刘贵求饶道。
“要我不告诉阿爷也行,那你给疯子洗个澡”胡梅鬼精鬼精的盯着刘贵道.
刘贵被这眼神看得后背直发寒。
“给疯子洗澡开什么玩笑”刘贵腹诽道;
周边传来其他围观村民的笑语声。
“刘小七,被抓住小辫子了吧”。
“谁说不是呢,村书记一直都说疯子可怜你还欺负他”。
“刘书记已多次开会说过,疯子能到咱们村也是缘分,大家有条件都伸把手帮帮他,就算不帮忙也别欺负疯子”。
他们口中的疯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是一年前流浪到这个村里。
有人说疯子是外村有钱的大户人家,遭了悍匪的抢劫才被吓疯的。
有人说是狠心的父母,看疯子脑子不正常才被遗弃地。
众说纷纭至今没人知道疯子的具体来历。
好在这村的书记还算心善,时不时主动给疯子送口吃的,不然疯子要不离开村子,要么变成黄土被埋了。
在村支书的引导和告诫下,村里人也就能伸手就伸手帮忙。
也是由于村里人的帮助下,才能让疯子在村里一待就是一年多,慢慢村民也就默认疯子是本村的一员了。
此时的疯子愣愣看着已经逐步平静的水沟,清澈的水中倒映出一张乌黑油光的面庞。
明显大上一号的上衣和那如同布条般的长裤,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
还能通过拳头大的破洞看到黑褐色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还有被虫叮咬的红疙瘩。
疯子原名叫李权,在一年前与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四十年代,名叫古岩的记忆发生融合。
由于两股记忆的融合强烈刺激大脑,导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脑子失去了思考能力,变得疯疯癫癫。
就在刚才两股记忆终于完成了最终融合,脑子瞬间恢复清明。
在2050年代的时候,生命学家解释灵魂是什么,“灵魂就是由无数道记忆组合而成,如同细胞组成身体一样。”
来自后世的古岩,是一名国际企业家。
由于身患绝症寿命即将走向终点,可是他不甘心。在他商业计划书中还有许多构思没有实现。
这个构思如果全部实现,古岩有信心让华国成为国际金融中心,一举突破米国的经济封锁。
“再给他十年,只要十年的时间就够了”可是生命就是这么的脆弱。
古岩赞助的一所生命研究院,其中一项记忆转载实验已经有重大突破。
原计划是等这项技术成熟后他再接受记忆转载获得新生。
可他没有时间了,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他选择博得一线生机便接受了这项并不成熟的实验。
记忆被剥离,可没能按计划中那样送入新的身体中,而是既然莫名其妙地把他送到了1986年名叫李泉身体中去了,并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两种记忆融合了。
“以后我叫李古岩”疯子对着倒影中的自己低语道,眼眸中释放出自信的光芒。
两种记忆融合为一,让他也分不清谁才是正真的自己,或者都是他自己。
既然记忆已经融合,那名字也就理所当然地融合为一。
静静看着倒影中的自己,自信的光芒愈加凝聚,慢慢的好似经历了一个世纪,倒影中的李古岩露出了新生的微笑。
八九十年代,被后世的企业家称为野蛮年代。
这一时间段华国物资困乏,政策不明,商机遍布,也是枭雄林立的年代。
李古岩一直幻想如果能和这个时代的企业家以较高低那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没想到这次实验的失败却让他弥补这一遗憾。
呵斥声,将李古岩纷飞的思绪拿回这具身体中。
“都还不下地,就知道看热闹”头戴一顶竹编遮阳帽,身穿蓝色中山装的朴素老人,对着议论纷纷的人群呵斥道;
刘建军略带威严的声音还是起到不少作用,人群逐步散开,忙活各自的事情。
刘建军看向还在水中站立的李古岩,无奈地摇头叹气;
周边传来村民的问好声。
“书记好”
“书记也下地啦”
来人正是黄冈村的村书记兼村长刘建军。
原本黄冈村是周边十里八乡有名的光杆村,穷得外村没人敢把女儿嫁过来。
刘建军是一个有担当有魄力敢做事的村干部,为了能让村民富裕起来,在八三年间就偷摸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当时可没几个村干部敢干这事。
八十年代初期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是要挨批斗的,搞得不好可能丢掉性命地。
一九八五年前的农村,土地都是公家的,以村为集体以工分来计算酬劳,简单来说就是村里所有村民一起劳动得出的一年收入扣除上缴国家部分剩余部分归村集体所有,这些上缴剩余财产再按当年工分数平均分到个人头上;
由于这种集体劳动集体分配资源的方式,在缺乏有效监管的条件下这种劳作方式大量降低了劳动效率,导致村民出工不出力现象比比皆是,劳动效率极其低下。
刘建军带着迫切想要改变村里现状,带领黄冈村村民走向致富心情,走访了很多村镇从蛛丝马迹中了解到,有的乡村表面继续实行集体劳动制,私下已经采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有效改变了劳动效率低下的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把村里的种植地分为若干部分,为了体现公平又把耕地依据路程长远、肥沃度等先决条件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再依据村中的总人口计算出每个人可分配田亩数,再以家庭为小集体抽签分配各家所管辖的田地。
这样的优点是家庭所属的田地经济作物,扣除上缴国家部分剩余均为自家所有,通过这种责任到人的方式,极大地刺激劳作积极性。
刘建军通过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方式,让黄岗村快速脱贫也让刘建军在村长的威望极高;
“大梅,走了”刘建军朝自家外孙女胡梅招呼声,便准备一同下地干活;
“刘书记,能借你家的洗衣粉一用吗”李古岩看着水中的倒影,还是先给自己来个全身清洁再说吧;
刘建军先应了声“好”便愣在那里,狐疑地看着还站在水中的李古岩,有点不可置信;
“疯子,你恢复正常啦”刘建军好似打量珍稀动物般盯着李古岩,人还是那个人,但那挂着微笑的脸那还有平时疯疯癫癫的样子;
刘建军扛起锄头走到离李古岩三米多处,皱皱眉头又倒退了几步,实在是从李古岩身上传出的怪味太刺鼻了。
李古岩也很尴尬,这身装扮也不是他想要的,无奈地苦笑“刘书记,谢谢村子一年多来的照顾,我好了”;
刘建军摆摆手,满不在乎的打趣道:“你这娃也是苦命人,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
停顿半响后又道:“知道自己家在哪吗?”
李古岩苦笑不语;
恢复后的古岩,回忆起这一年多的疯子生活,也很无奈;
最离谱的是在这段疯子生活中既然还被人骗卖去过很多地方,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能看上一个疯子,估计还是发现疯子实在不好伺候便给放了出来吧;
不过幸运的是最终来到了这个名叫黄冈村的地方,让他不再饱受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