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解氏的手笔
眼下刚过饭点儿,店里吃饭的客人不多了,店里的人稀稀拉拉。茶博士总管闲着没事干,便打开柜子,将那品质稍微一般点的胭脂香抓了一把,给自己沏了一壶。刚提起茶壶,就看见门口挎着个大篮子的乔芸,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哎呀!
小福星又来啦!
茶博士总管连忙迎了上去:“乔家娘子!”说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又捣鼓出吃食方子啦?这篮子里头是什么?”
乔芸赶到了鼎食记,才觉得心里的急躁下去了好些,她笑着小声道:“这里人多耳杂,去后头说。”
茶博士总管抬头看了看,自己管着那些小伙计们应当也能应付得好剩下的局面,便跟着她一起去了后头。
每次乔芸来都要做上一锅美味佳肴,可后厨那帮人跟饿狼似的,自己分吃干净,前头他们这些跑堂的一口都吃不到!只能在第二天眼巴巴地把他们刚学会、做出来的菜馔端给食客。
不行,今儿他非得跟到后头去尝一口乔芸弄来的好吃食。
丁管事见乔芸过来,面色同样一喜。
“哎呀呀!”他殷勤地接过乔芸手里沉甸甸的篮子,“刚才还想着你,就可巧把你给盼来了!”
“想我?这是怎么说?”这会儿的乔芸也有心跟这群人玩笑,一边顺从的将篮子递到丁掌柜手里,自己落得轻松,一边打趣。
“今早上我还跟鲍大说呢,这野猪也快到了下山的时候,你肯定能得到消息来跑一趟的。这不是你就来了?你这又是带了什么?哇,这难道是鲜辣椒?这一大坛子又是什么?”丁管事揭开篮子上的布,被红红绿绿的朝天椒和二荆条晃花了眼。惊奇至于,他又捧起了那一坛豆瓣酱,凑近闻了闻,好香的味道!
乔芸从袖子里拿出那一沓方子递了过去,道:“这些是我琢磨出来用猪肉做的菜!这些也有用鲜辣椒的,也有用辣椒面的,也有用辣椒酱的!我就把自家长的辣椒全摘下带来了!这一坛子是我加了辣椒腌的豆酱,你叫它豆瓣酱就行。”
丁管事接过那一沓食谱,只粗略的扫了一眼上头的菜名。什么糖醋排骨、粉蒸排骨、烤排骨、黄酒烧肉、竹笋烧肉、蒜泥白肉、酱猪蹄、石蜜肘子、鸡汁百叶包……
看得他连连咋舌:“你……这几天想出了这么些吃食方子?”
乔芸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她拍了拍胸脯:“实话跟您说罢,我这人别的不行,就钻研吃食上有本事。那掌柜的,我还是给你们先做一顿?”
“行。”丁管事摩拳擦掌,看着这么多食谱,只觉得心潮澎湃。
这么些方子!今年曲沃县的野猪宴他鼎食记又要大赚一笔了!
这些外地来的猎户要在南边的山里活动半个月,外地来的游客潮大约也会持续半个月左右。
整个河北道那些有闲有钱的老饕们都会涌入这个小县城,曲沃县在绛州境内,绛州又离两京极近,京畿道、都畿道的那些达官贵人们,县城里热闹非凡。
县里大酒楼也不止鼎食记一家,毕竟他家再大也不可能把整个县的食客都装进去,与能与鼎食记争上一争的也还有两三家酒楼。
虽说各家有各家的秘方,可那些长安洛阳来的人吃饭大多都会选择鼎食记,毕竟自家酒楼全国都有分号,他们的那些挑剔舌头早就习惯鼎食记的调教了。
鲍大厨接过了那几张方子,大概翻了一遍,一边在心里连连称奇,一边道:“掌柜的,咱酒楼里的猪怕是有点不够,譬如这猪蹄,咱确实没备着多少。”
“这个不难,先让她去歇着,挎着这么沉的篮子过来,她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肯定酸得不行。”丁管事把她扶去鼎食记酒楼后头的抱厦,往炕上铺了张干净洁白的方巾,才让乔芸上座,又给她端来了一杯胭脂香,笑眯眯道:“小娘子,你先在这歇歇,我让他们买肉去!”
说着,他走到了后院,叉起腰来吆喝道:“张四,刘五,你们仨去账上领钱,去城里肉铺跑一跑。看看有什么好一点的五花肉、猪后腿、排骨、肘子猪蹄,各自买个五斤回来,动作快点。”
“是!”
两个采买去账房领了钱,各自飞奔而去。
乔芸看了觉得稀奇。忽又想到,鼎食记平日里就这么多客人,这县里若再来那么多游客,也野猪经不经吃?
她心里不免又有些担心,问道:“每年这么多外地来的客人,野猪会不会吃完了没地儿逮去?”
丁管事哈哈大笑:“你是聪明的,我就知道你有这么一问。放心吧!这事儿啊,我们东家早就想到了!”
乔芸忙向前倾了倾身子,好奇地问:“怎么说?”
“很早的时候,县令大人便立下了规矩,猎野猪可以,只能猎成年野猪,那些个小野猪严禁狩猎。这些时候那些不良人们也跑得勤些、检查各家酒肆的后厨,若发现有谁私自偷偷收野猪幼崽,猎人罚五十贯钱、蹲三个月的大牢;收野猪幼崽的酒肆罚钱两百贯。”
这个法子好啊,禁止竭泽而渔。跟捞河鱼只能用大眼儿的渔网一个道理!能不被眼前利益所蒙蔽,将目光放长远,这县令是个有作为的!
“那这怎么听都是县令大人的手笔吧!”乔芸捧着茶杯,不解地道:“那这事跟鼎食记的东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个法子是我们东家教给他的啊!也是四年前,孟县令刚来的时候,那一年曲沃县的野猪比往年少了不少。各家酒肆叫苦连天——游客千里迢迢来吃野猪,却供不上野猪肉!这多急人呢?也不能拿家猪来糊弄,家猪和野猪差别可糊弄不过那些老饕们!正巧我们东家打算把酒楼开到这里,听说了这个事以后,亲自去跟几个猎人接触之后,回头跟孟县令谈了好久。第二天孟县令就颁布了这条法令。”
“原来如此!”乔芸佩服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外人知道这件事么?这法令刚出来的时候肯定不少人嗤之以鼻吧!”
“嘿,还真让你猜对了。”丁管事看起来是他们东家的死忠粉,刚刚还讲他们东家讲到兴头上,结果话题转到县令身上的时候他的气势瞬间就减了几分。
许是站累了,他便一屁股坐在了炕桌的另一边。
“县令也是雷霆手腕,他还命周围的人监督,发现谁收野猪崽子可以向衙门检举!若是核实了确有其事,那检举人可以拿到罚金的一成作为奖励!这条法令被他贯彻得雷厉风行,那些收了野猪崽子的酒肆不少被罚得当场歇业大吉。缓了大半年,县里的酒肆恢复元气的才有六成。到了第二年的雪化的时候,野猪便多了不少。第三年,也就是前年,县里已经几乎没有酒肆不遵守这规矩了。”
虽然他没说,但乔芸仔细想想就品出来,孟县令能如此强硬地实施这条法令,想来也少不了那位解氏的影子,若不是解氏陈情利害,他哪里能这么坚定?
真有意思。
跟鼎食记打交道这么久,他们上上下下已经把“东家”二字挂在了嘴边,看来这解氏对这些人的影响真是深远。
乔芸越来越感兴趣了,这一个两个的,她都有点想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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