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章 有恃无恐
众人狐疑,有人想起这是贾谊上梳文帝《治安策》中的内容,突然瞪大了眼睛,如遭雷亟:“众建诸侯少其力,这......这不就是推恩令吗?”
纷纷恍然大悟,原来贾谊早已提出过类似的推恩令,文帝虽没有全面推行,但还是受到了贾谊影响,将齐国一分为六,淮南国一分为三就是证明。
梁王神情恍惚,原来早有人向他父亲提出过推恩令的雏形,中方先生没有说错,削藩无人可以制止,推恩令也早晚会出现。
“无论是谁在位,是刘氏还是吕氏,仁慈还是严厉,皆有削藩之心,终有削藩之举。诸侯王可偏安一时,终难全万世。
高祖封,文帝削,文帝封,今上削,今上封,后帝削,封封削削不止,然封国之人早已数换矣。
冢中枯骨无人祭,血脉子孙各乱离,祖宗血食何处觅。”杨玉瞅了一眼梁王,别有用心的说了一句。
这话说的梁王颓丧不已,心灰意冷,饮宴不欢而散。
“罢酒”谒者高唱。
梁王被人搀扶着走了,羊胜连忙跟上,临走前对杨玉怒目而视,公孙诡暗自庆幸,此人果然邪性,避其锋芒的决定是对的。
无甚追求的宾客们悻悻而归,好好的饮宴被杨玉一人搅和黄了,不然还能求梁王赏赐个舞姬睡睡,现在可好全泡汤了。
醉心仕途者则忧心忡忡,被杨玉吓坏了,眼前笼罩上削藩的阴影,对前途担忧不已。梁国若没了,他们何去何从。
更多人漠不关心。
有心者,则将中方不败这个名字牢牢刻在了心里。
韩安国若有所思离去。
吕季孙面带忧色,忧心忡忡,欲上前来,被杨玉暗中所阻,现在两人不适合走的太近,哪怕他是吕季孙所举荐,真出了事对方也跑不掉。
枚乘邹阳庄忌,遥遥看了杨玉一眼,行礼后结伴而归。司马相如向杨玉告别,不管他人如何,他对中方先生很是佩服,不止是因为赠琴。
对方辞赋高于他,政见机谋更非他所能及,只是今晚......希望梁王胸怀大度,不会怪罪中方先生。
杨玉安然端坐,信然啜引,将一切尽收眼底。
涉水者见虾,深者察鱼鳖,尤深者观蛟龙。在这后来名传千古的梁园内,小小的一场饮宴,杨玉可谓是鱼鳖蛟龙,全都见了一遍。
苑中宫殿甚多,当夜,杨玉宿在其中。从这点看,享受的就不是一般宾客的待遇,看来梁王并没有治罪杨玉的想法。
这点在杨玉的料想之中。
他之所以敢诘问梁王天子传位于他之事,而不害怕梁王治罪,是因为早已有人当面反对过。
那人就是窦婴。
那场饮宴上,不光有景帝,窦太后,梁王,还有窦婴。后者是窦太后的侄子,景帝与梁王的表兄弟。
严格说起来,是场家宴。
景帝喝大了,说千秋万岁后传位给梁王,窦太后高兴,梁王也高兴,窦婴可没喝大,他不高兴了。当场反驳景帝,说帝位只有传子,哪里有传弟的道理。
再说这天下是高帝刘邦打下来的,你没资格做主传给弟弟。更改周的传子继承制为殷商传弟制,此头若开,后患无穷。
大汉今后将永无宁日。
换做别的朝代,皇帝帝缩在代地,守着子女谨小慎微生活的经历有关。
一个眼里只有三个儿女,对权利感触不深的老妪。
在她看来,大儿子当了皇帝,长女被封长公主,比诸侯王待遇,小儿子若也能当皇帝,那样三位子女地位都尊贵到极致,在她这个当母亲的眼里,当然是大好事。
至于景帝的儿子怎么办,孙子要远一层了,哪能跟儿子比呢。
结果窦婴将传位的事给她搅合黄了,窦太后算是恨上了窦婴,不光将窦婴除宗籍,还将窦婴的名字从出入宫廷的名册中划了去,不许窦婴再进宫。
所以,别看梁王刘武与公孙诡羊胜演的像那么回事,实则梁王心中最清楚,皇帝根本没有传位给他。
梁王之所以要在众宾客面前演这么一出,多半是出于团结人心,先将梁国这些属吏凝聚在一块,集合力量好以后帮他争储的目的。
所以,杨玉充其量是给他添堵,戳破了他营造的假象,让他戏没有演成而已。
他真要恨,也该恨窦婴,那才是罪魁祸首。
即使如此,杨玉也没信心一定会安然无事,他毕竟不熟悉梁王,不敢笃定梁王不会恼羞成怒,将他治罪。
但杨玉紧接着又提出推恩令,不光让宾客们认识到了他的可怕之处,恐怕梁王也意识到了。
一言让天下诸侯危,这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下,只要梁王政治上合格,就不会治罪杨玉。
梁王也不会弱智到以为杀了杨玉,推恩令就无人知晓,就如同杨玉所说,杀他一人易,堵众口难。在杨玉说出推恩令三字之后,就注定无法保密,这点梁王心知肚明。
所以,梁王后续必有动作,若没猜错,试探很快就会来,杨玉只需安心等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