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虽然无言
陈浩前后一共给李墨雪喂下了三碗桂花红豆沙——胃口这么好，那应该问题不大。
只可惜，除了做点吃的之外，陈浩感觉自己实在是帮不上其他什么忙了。
在收拾好了餐具，给李墨雪擦嘴，漱口，然后重新将她身体放平躺在床上后，陈浩感觉自己已经把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
“你好好休息，我……”陈浩才刚开口，李墨雪的一只手就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拉住了陈浩的袖子“还有什么事吗？”
李墨雪愣了一下，摇摇头，又把手放开了，似乎有些失落：“没事。”
陈浩也不傻，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你是希望我留下陪你吗？”
听到这话，李墨雪顿时两眼放光，点了点头。
陈浩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反正巡逻署也是个闲差。”
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有陪伴了。
好在李墨雪需要的，也只是陪伴。
孤独，是李墨雪生来便一直萦绕在她身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天生的残疾更是让她的世界越发清冷萧条。
曾经，李墨雪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
但事实证明，她只是在忍受，而并非接受。
有人陪，真好。
虽然李墨雪不能说话，脖子上的荧幕只能表达最低限度的语言，但是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陈浩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李墨雪的些许想法。
在外人看来，除了身体残疾，在天堂机关担任要职的李墨雪已经是人上人了。
但陈浩却隐约察觉到，李墨雪更像是一只笼中鸟，被一个无形的牢笼束缚着行动，只是李墨雪从来不会将她的不满表达出来，也不奢求改变，或者不知道如何改变。
如果李墨雪是其他的身份，恐怕陈浩就直接问了。
但是考虑到她作为天堂机关的炽天使，肯定有许多不能说的秘密和不得已。
而且还有先前李墨雪送给他的那些特别子弹，威力大得超乎想象，更是让陈浩确信，李墨雪在天堂机关中一定是重要人物，身上涉密内容很多，所以陈浩提都没有提。
可这么一直不说话好像也不对台对劲，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长时间的沉默让气氛略有些尴尬。
陈浩不得不硬找些话题出来：“看你客厅里有好多模型，都是自己做的吗？”
李墨雪点点头：“是。”
“我看你设计的那些房子都好漂亮，还有小镇。”
“是吗？”
“对啊，真的很棒，很专业，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小镇，我都想住进去。”
“谢谢。”
李墨雪的面颊微微泛红，似高兴，似羞怯。
陈浩的称赞并不是客套话，他是真心认为李墨雪做得很不错。
一般来说，建筑和城镇的模型大多都只有一个外观，但李墨雪做的不一样，全都是剖面图。
尤其是她做的城镇模型，甚至将复杂的地下管网系统都做出来了，所有的设施配置都是根据城镇规模来的，并非随心所欲，如果直接照搬，完全可以作为建设的模板。
“我觉得你或许更适合建筑师之类的职业。”陈浩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但李墨雪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阴郁起来，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明明做得很好啊。”
“因为职责。”
“这样啊……”
话题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本来活跃了一些的气氛又开始进入沉默凝重的状态。
职责——听起来这是一个非常伟光正的说法，但陈浩却感觉，这似乎就是困住李墨雪的牢笼的一部分。
“可就算是职责，也不妨碍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啊。”
“……”
李墨雪仍在沉默，表情变得更加苦涩。
过了好一会儿，她脖子上的荧幕才显示出一行字：“他们，不喜欢。”
陈浩不解：“他们？‘他们’是谁？”
“……”李墨雪没有回答，只是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说不上这个“他们”具体是谁，因为“他们”无所不在。
他们不需要这些精美的建筑，舒适的城镇，有益民众的小发明。
他们需要的，是李墨雪设计的那些闻所未闻，威力强大的武器装备，以及各种与灵能相关的精密设备。
只有当李墨雪拿出这些的时候，她才会得到“他们”的认可与称赞。
连李墨雪自己都知道，这种认可与称赞很廉价，很肤浅。
但那是李墨雪证明自身价值的唯一方式。
陈浩不知道这些内情，但看着李墨雪的样子，他就觉得难受，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李墨雪。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李墨雪本能地想要起身开门，但陈浩拦住了：“没事，你是病人，安心躺下，我去帮你看看。”
说着，陈浩去玄关开门。
他本以为是徐月或者其他天堂机关的同事前来探望，但一开门，陈浩和来者都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2
陈浩和蕾菲蔻异口同声地向对方发问。
但率先做出回答的是陈浩：“这是我的房东的家，她生病了，我过来探望照顾一下，你是来干嘛的？”
“我……”陈浩问心无愧，回答起来自然是利落，但蕾菲蔻就有点犯难了——她可不希望自己和李墨雪之间的秘密关系被其他人知道。
不管怎样，气势不能弱，蕾菲蔻故作镇定，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她的朋友，过来看看不行吗？”
别人说这话没问题，但蕾菲蔻是什么身份？高高在上的太古集团四小姐，过的又不是叶飞那种隐姓埋名的低调生活，而是每天都活跃在聚光灯下的财团公主，她怎么会和李墨雪成为朋友？
怀疑是自然的，但陈浩没有阻止她进入的理由。
一来这不是陈浩的家，二来蕾菲蔻既然能找到这里，而且手上还拎着探病的礼盒，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好，进来吧。”
“哼，搞得好像你是男主人似的。”
蕾菲蔻说着，横了陈浩一眼，然后径直去了李墨雪的房间。
李墨雪也没有想到蕾菲蔻会来：“姐姐？”
“姐姐？”晚一步进入卧室的陈浩正好看到李墨雪对蕾菲蔻用出这个称呼“你们……是姐妹？”
蕾菲蔻横眉一冷：“你不是对财团秘辛不感兴趣吗？”
“好吧。”陈浩举起手，并不想与蕾菲蔻争论，也无意去深究其中的关联“那你们姐妹慢慢聊，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我就住在对门。”
话虽如此，可离开之后，陈浩心里还是忍不住去揣测蕾菲蔻和李墨雪的关联。
他一边准备午饭的食材，一边回味刚刚发生的事。
百家姓就那么些，天下姓氏一样的人太多了，不可能遇到一个姓李的就觉得是太古集团的人，遇到一个姓叶的就问是不是跟山河集团有关系。
可是偏偏，陈浩就是这么的“幸运”。
至于蕾菲蔻和李墨雪的关系，陈浩倒觉得不太难猜。
以姐妹相称，但一个是正牌的豪门千金，一个却鲜为人知，那多半就是因为出身不同了。
毕竟是财团首脑，有情妇绯闻，出几个私生子女之类的，本就不算什么新鲜事。
可蕾菲蔻和李墨雪为什么会认识呢？而且关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李墨雪看似柔弱，却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也不是能用金钱权势拉拢的，蕾菲蔻能够和她保持良好关系，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她们应该早就认识。
算了算了，别人的家事，少管为妙——陈浩自己摇摇头，中断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陈浩听到了敲门声，打开一看，是蕾菲蔻。
“我走了，你可以过去了。”
“照顾她是我自愿的，不是被谁命令的。”
从第一次正式见面，陈浩就没惯着蕾菲蔻的大小姐脾气，从来就是该怼就怼。
·蕾菲蔻随即作出严厉警告：“哼，我警告你，要是敢对她动手动脚，我饶不了你！”
不说还好，这下反倒让陈浩觉得恼火，不自觉地把自己想到的一些事情脱口而出：“这么关心她？那就把她接去太古集团啊。”
谁知此言一出，蕾菲蔻的表情顿时变得凶恶起来，再次厉声警告：“这是我的家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在利用她！”
“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陈浩轻蔑地说道“以己度人，才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究竟是谁在利用谁？”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好，那我就挑明了！我可以对天发誓，在几天之前，我都还不知道她是天堂机关的人，即便现在知道了，也没有从李墨雪那里套取过任何的情报，或者利用她的职务来走后门，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然后，陈浩顿了顿，反问道“你呢？”
其实本来陈浩还只是猜测，但蕾菲蔻的话语和反应让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陈浩问心无愧，说的话自然也是磊落。
但这坦荡的自述就像是一根根的钢针，戳在蕾菲蔻的心中。
“我没有必要和你争论。”说完，蕾菲蔻转身离去，或者说是逃走更为贴切。
一直在利用这份姐妹亲情，不断从李墨雪那里获取利益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