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血染
陆勉之从来没想过,沈安安会憎恨自己。就算他们从小吵吵闹闹,可是那一天,他们不是谈得好好的吗?就算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她不可能,也不应该憎恨他。
可是当他亲眼看着她手中的白刃砍向自己,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满心悲戚。白刃划开了他的肩膀,锥心的疼痛取代了伤口的剧痛。
他爱她,她却只想杀了他,多么讽刺的事啊!
他睁开眼睛看着沈安安。
沈安安双手握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陆勉之哑声问她:“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为什么不恨?”沈安安歇斯底里地尖叫。
黑衣人后退一大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沈安安招揽陆宕等人的事,是他们透露给陆勉之的,也是他们暗中帮着陆勉之支开他们。陆勉之不知道,沈安安偷偷去了飞虎寨,可他们知道。
他把手中的刀柄往陆勉之面前送了送,说道:“陆勉之,既然她想杀你,不如你先下手为强,把她杀了。”
陆勉之坚定地摇头。
黑衣人笑着承诺:“如果你杀了他,我们饶你不死。”
不等陆勉之表态,沈安安又一刀刺向陆勉之。陆勉之闭上眼睛,没有动。沈安安打一个趔趄,刀刃划过陆勉之的胳膊,他的衣服上已经血迹斑斑。
沈安安喘着粗气控诉陆勉之:“你看不起哑男,可是你知道,哑男为我做了多少事吗?你知道吕蒙为什么支持我吗?你知道柳彦行为什么愿意被困桃林吗?你知道田大强、谢柄昆想要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害我即将丢了性命,我为什么不恨你?”
随着沈安安的话语,黑衣人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五年前,他们没有趁乱刺杀沈安安,就是因为吕蒙突然站在了沈安安身旁。吕蒙的倒戈代表沈安安有能力镇压对沈家不满的村民。五年来,寨子里虽然有不少人心思浮动,但是沈家牢牢掌控着山寨,他们始终找不到发难的机会。
他几乎脱口而出,问一问沈安安,是如何控制吕蒙的,就见沈安安又一刀砍向陆勉之。刀刃划过陆勉之的肋骨,他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沈安安转头问询黑衣人:“我杀了他之后,我总是要死的。我想做个明白鬼,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
黑衣人审视沈安安:“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吗?”
沈安安摇头,咬牙启齿:“我知道他一定是寨里的人,所以他知道五年前祈雨的细节……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早就一刀杀了他。”
黑衣人不相信这话,一径盯着沈安安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仿佛都想看清楚,对方有没有说谎。
夜越来越黑,天空只剩下最后一片晚霞。血红的霞光落在亭子内,空气中的血腥味仿佛更浓重了。
一旁的灌木丛在,哑男犹如蛰伏的野狼,两只眼睛冒着绿光,目光牢牢锁定沈安安。亭子内共有十二名黑衣人,如果只需要保护沈安安一人,她已经冲出去了,偏偏陆勉之也在现场。她无法与黑衣人缠斗的同时,同时保护两个不会武功的人。
一刻钟之前,她与长阙往山下走,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沈安安如此急切,不惜再次以身犯险,因为她想要引出黑衣人,确认他们腋下是否刺有后周绣衣司的图腾。
五年前的黑衣人早就化作一堆白骨,沈安安的办法确实最为快捷,可是万一陆宕没能护住安安呢?
哑男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个男人。
长阙看到他们,同样十分惊讶。凭他的武功,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足以证明这三人都是高手。
哑男低声对着长阙说:“我得回去救安安。”
长阙心领神会,低声吐出两个字:“两个。”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一跃而起。迎面三人同样朝他们冲过来,其中两人左右夹击哑男,招招都是杀招。
长阙看得分明,他立马明白了,这三人受雇取哑男的性命,他们有备而来,而他只是意外出现。他威吓自己的对手:“吾乃镇国公世子手下,奉劝各位,不是什么银子都能赚的。”
对方没有停手。
高手过招,须臾间就知道对手的实力。
长阙口中的“两个”是在告诉哑男,他们可以合力击杀武功最弱那个人,再由他拖住其余两人,助哑男脱身,折返山脊的凉亭。
哑男大喝一声“右边”,长阙纵身飞跃,一个飞踢踹向自己的对手,手中的长剑刺向哑男右手边的杀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哑男手中的横刀插入了那人的腹部。左边那人见状,一刀砍向哑男的肩膀。哑男来不及抽刀防守,只能侧身避开对方的攻势。
就在刀刃几乎落在哑男手臂上的瞬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长阙挡住了对方的攻势,与此同时,第三名杀手的白刃刺向长阙的后腰。
哑男来不及思考,越过长阙,拔刀刺向那人,尸体应声倒地。
眨眼间,四人飞身腾越地上的尸体,两两战成一团,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哑男十分清楚,若是没有长阙,她绝不是三名杀手的对手。这就是说,那人做足了准备,今日铁了心要取她和沈安安的性命。她担心沈安安,奈何她一时间无法脱身。
长阙本就是葛云朝在江湖中招揽的高手,他一向自恃武功不错,今日简直可以用“阴沟里翻船”来形容。
世子吩咐他保护沈安安的安全,他若是在上岗第一日就出了纰漏,恐怕只能自裁谢罪了。
他想到自己怀中揣着的令符本该属于国公夫人,他更不敢懈怠,索性把心一横,一招劈山震月,砍向哑男的对手,嘴里疾呼:“快走!”话音未落,他的左臂一阵剧痛。
哑男隔开砍在长阙左臂的白刃,一连三招直攻对方的面门,随即使出轻功,转身往山上跑去。渐渐的,她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刀刃相接的乒乓声逐渐远去。
她很清楚,像长阙这样的人,信奉的是不死不休,他会用性命完成主家的命令。
哑男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更不会在这时候分神。她屏住呼吸,一路飞奔至山脊,就看到沈安安正提刀砍向陆勉之。
沈安安虽不会武功,却不至于拿不动大刀。哑男一眼就发现,她在演戏。她扯下衣服的一角,手口并用扎住手臂的伤口止血,同时侧耳聆听沈安安与黑衣人的对话。
凉亭内,沈安安对着黑衣人重复:“告诉我,他是谁,我想做个明白鬼。”
夜色中,黑衣人注视沈安安染血的脸颊。
一旁,另一名黑衣人走到此人身旁,低声说:“将军,巡逻的快来了,是时候了。我们还得伪装成诏安军,与他们一战呢,不能节外生枝。”
黑衣人点头,对着沈安安说:“沈安安,你已经多活了五年,应该知足了,你说是吧?”他对着手下们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