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战意雄雄
江陵城中,卫长水与贺隐一番商议过后,贺隐安排将佐分头依计行事。
卫长水看着跟屁虫似的小姑娘,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袖不放手,又是一阵无奈头疼。
此前领着小丫头逃命,东奔西跑了一整夜,现在心情略微放松一些,这才感到又累又饿。
方才与贺隐见面时,只顾着谈论攻守大事,反而把吃饭这事忘记了。
军营中大锅造饭,只管吃饱、不求精细,守城将领们此刻也无暇讲究这些,却不太合卫长水的胃口。
想到自己家就在附近,还在江陵守军控制范围内,卫长水对小姑娘道:“小妹妹,我们先去吃顿饱饭再说。”
穿过一条街,来到自家门前,见门户还算完好,昨夜敌军还没有攻打到这里。
推门进去,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还不见父亲和大哥的人影,料想是一直没有回来。
父亲卫康和大哥卫远山都在府衙处理公务,也许不会有什么事吧,卫长水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
卫长水拿来水盆、毛巾,让小姑娘在房中洗漱。
又到厨房看了看,还有些青菜、鸡蛋,马上在灶下生起火,锅勺叮当响动,不一会儿就传来诱人的香味。
卫长水把一盘鸡蛋炒韭菜,一盘腊肉烧青豆,一大碗葵菜豆干汤,两小碗白米饭,外加一小碟泡菜,逐一放到餐桌上。
饭菜不算丰盛,可对于饿急了的人,最好的美味也不过如此。
刚把饭菜摆放好,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知道小姑娘从房里出来了,手上不停随口说道:“饭菜好了,快来吃饭吧。尝一尝我做菜的手艺如何。”
说完不经意回过瞥过,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昨日夜里视线不太清楚,又弄得满面灰尘、蓬头垢面,一路只顾逃命,根本就没太注意小姑娘长什么样。
此刻一身白裙站在门前,因年纪还不大,身材比较纤细,线条柔和的白皙面庞上,一双明眸如秋水闪亮,显得亭亭玉立,恰似出水芙蓉。
卫长水不由得看呆了,望着她默默无语、愣愣出神。
小姑娘见他这幅痴痴模样,立刻脸上现出红晕,眼睛不敢与他对视,揉捏着双手不知所措。
卫长水马上惊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掩饰道:“灶上的火太热了,烘得我满头都是汗。”抓起汗巾故意在头上抹了一把。
小姑娘忽然低声说道:“卫大哥,谢谢你一路照顾,让你受累了。噢,对了,我姓江,叫江芷青。”声音不大,却如银铃一般悦耳,说着向卫长水深施一礼。
卫长水连忙抬手虚扶,这是头一次听到她说话,笑道:“啊,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这个江芷青跟随卫长水历经艰险,对他已经非常信任,这才主动开口。
从江芷青的叙述中,卫长水知道,她早年母亲因病过世,父亲也曾在朝中为官,后来回到江陵归隐,数月前出门访友一直未归。
还有一位姑姑,自幼出家到武当山修道,偶而会寄信回来,数年前曾回家一次。
平日家中只有两个老仆照料日常起居,却不幸被乱兵所杀。
“没事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卫长水轻叹一声道,“来,我们先把肚子填饱,有话慢慢再说。”
两人也是饿得狠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只不过卫长水一阵狼吞虎咽,连饭带菜好似吞进喉咙,江芷青却吃得非常安静,夹起小口白米饭,慢慢地品尝着味道。
两人很快就吃完了饭,卫长水又查看了自家后院的暗道,重新更换了干粮、清水,找来干净被褥、油灯等一应物品。
又对江芷青道:“还里还算安全,如果敌军攻到这里,江陵城也就完全守不住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躲在暗道里,一定不要出来。”
江芷青见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马上抓住卫长水,不安地连连摇头。
卫长水道:“我要出去做一些事情,跟着我很危险。放心吧,等着我回来。”
江芷青只好点头同意。卫长水也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背后传来江芷青的声音,“卫大哥,你做的饭菜真好吃。”
卫长水会心地一笑,抬手打了个指响,大步走了出去。
把柴房中的暗道口关好,堆上柴草进行伪装,从外面看一点痕迹也没有。
卫长水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故意把房间物品弄乱,在门前过道上丢下两件衣物,让人觉得这家主人已经避难逃走了。这才把大门锁好离开。
走到街上不远,就看见一群城中百姓围在一起。走近了才知道,州府衙门正在发放粮米,分派劳役。
看见大哥卫远山站在桌案后,身旁围着几名士绅,正在说着什么。
卫长水看见兄长平安,不禁心头一热,上前一把拉住卫远山道:“大哥,你还好吧?”说罢眼圈一红,差点流下眼泪。
卫远山也是欣喜异常,拍拍卫长水肩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到你总算放心了。”
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后面喊道:“爹…,爹…,长水在这里。”
就见后面一人从人群中急匆匆地挤过来,边走边喊道:“是长水吗?长水在哪里?”
正是卫长水的父亲卫康,此时一脸憔悴之色,头上的白发好似又添了几根。
卫长水上前跪倒,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江陵城内的潭、朗两州联军略作休整,又开始蠢蠢欲动,大批士卒分队进行集结,向双方控制的分界线抵进。
许德勋与欧阳思发下狠话,要不借任何代价,务必全盘拿下江陵城,如果不能顺利实现目的,两位将军不介意亲自动手,砍掉属下官佐的脑袋。
江陵守军也在进行加紧防御,乘着敌军攻势减缓之机,又构筑了不少街垒鹿栅,以及陷坑暗道等设施。
本来城中的建筑结构布局,己经限制了敌军骑兵快速行进,使其机动冲击的优势不能充分发挥。
这些新近构筑出来的障碍,使对方步兵也不能大队推进,反而有利于守军利用地形进行突袭。
双方军士都知道,此时己经没有退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最猛烈的风暴就要开始了。
正当双方剑拔孥张,潭、朗联军士卒一步步向前逼进,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忽听守军阵营中发出一声怒喝:“兄弟们,江陵是我等安居乐业的家园,荆南为我等世代守望的故土,不能让这些强盗们肆意践踏。”
有人应和道:“不能让我们的父兄被人杀戮,不能让我们的妻女遭受侮辱。我们的屋子,我们的家产,不能让他们平白拿去。”
一个戆头戆脑的糙汉小声问道:“啥叫杀鹿?”
旁边的人骂道:“你这蠢货,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乱砍脑壳。”
这些喊口号的军士,都是卫长水从各营中挑一些嗓门大、中气足的,开战前临时训练出来的,为的就是在阵中鼓动士气。
喊声又起,“城在人在,百战不怠!”
有人跟着喊道:“城在人在,百战不怠!”口号声喊出来,那种临战前压在心头的紧张情绪,似乎也随之缓解了。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守军士兵齐声大喊,“城在人在,百战不怠!”
粗砺的吼声在街巷间回响,好似一群愤怒的公牛在咆哮,雄雄战意在胸中燃烧,立刻就要迸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