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颜家旧事
秦王府。
二叔颜朗修整一番后便和夕颜一同到了秦王府探望自己的妹妹和小侄儿。
秦王妃生产已有十日,勉强可以坐起来见客了。只因她生产时比寻常产妇艰险数倍,故而秦王仍旧不许她做任何除了躺着以外的动作。今日借着娘家哥哥来探望,可以坐起来说说话,也在心里偷着乐。
夕颜陪聊了一会,见姑父在一旁守护神一般,不让她大声,不许她挨着姑姑,觉得没劲便去看弟弟们吃奶了。
夕颜走后二叔颜朗叹了口气道:“听说是沈离那个臭小子气得你早产的,当日你说起他是苏姑娘的外甥,我才应了这门婚事,不曾想他这行事做派与他姨娘有天壤之别,反倒连累了你。”
说到此处,颜朗双眸蒙上一层水雾。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提及故友,秦王妃亦更咽:“二哥还想着苏锦瑟?”
秦王妃深知当年二哥深爱苏锦瑟,两人又有婚约,本是一对佳偶,可惜未能等到苏锦瑟过门,颜家便被灭门,二哥流落在外,苏家自然不肯再守着这婚约。
颜朗黯然道:“已故之人,何必再提。”
“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颜家也不会灭门,锦瑟也不会另许人家,桃李年华就难产走了。”旧事重提,秦王妃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王妃落泪,秦王疼惜不已:“不哭。”
颜朗虽是男子,也听说过月子里哭了,以后会留下见风流泪的毛病,连忙安慰道:“你怎得又怪到自己头上?当年之事你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当年你腹部受剑伤,影响了生育,也不会这岁数才生子。如今好容易产子更改仔细浆养,快些收了眼泪。”
颜朗并非没有怪过妹妹,只是如今也都想通了。该来的躲不过,人大抵是斗不过天的。
秦王捏了捏王妃的手,命令:“不许乱想。”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上不几分易察觉担忧。
可思虑在心,秦王妃亦不能收放自如,仍是难以释怀:“的确是我,是我害夕颜还在襁褓中便失去了双亲,如今又害得她沦为邺城的笑柄。呜呜呜呜……我一心只想找个有权势的人家托付夕颜,将来咱们就算再遇着不测,总能保全了她。又听说沈离快意江湖、重情重义,想着他二人秉性相似,婚后定能过到一处。岂料竟连门都没进,还让夕颜如此难堪……呜呜呜呜……”
王妃越说越伤心,秦王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他不悦的眼波像一道逐客令射向颜朗,可惜颜朗头脑简单并未看懂。
颜朗想到夕颜昨日安慰的话,倒比王妃看得开一些,遂道:“当年之事是北楚所为,与你无关。颜颜也不是懦弱之人,拒婚之事她不会放在心上。你别总是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个儿身上,担心身子。再说了,沈家这门婚事也是我点头同意的,说来也是我责任更大。我私心里想着苏姑娘的外甥定然有她几分品格,哪知是这么个混犊子。”
“不,我责任更大。”秦王妃分辨道。
颜朗亦道:“我是当哥哥和当叔叔的,自然是我的责任大。”
“……”
兄妹二人抢着担责任,抢着认错,二人对视一眼,一同噗嗤笑了出来。
小时候他们也喜欢什么都争,那时候颜家四兄妹感情极好,从不因王妃是庶出儿苛待半分。颜朗与妹妹颜玥年纪相仿,二人总是什么都争,但有什么好东西又第一时间想到的对方。
秦王见氛围缓和,分析道:“北楚虽兵强马壮、细作众多,但依我之见要在吴国的都城悄无声息的端掉一座将军府邸也非易事。”
说罢,他端起一杯红枣茶喂与王妃,霜雪一样清冷的眼中划过一丝温柔。
秦王妃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盯着秦王,想要探究答案:“你是说……”
颜朗想起曾经佛爷也提到过这一点,如今秦王也提出来,想来必有隐情,同问道:“王爷的意思是真凶另有他人?”
兄妹二人对当年的真相一直耿耿于怀,父亲本是朝中重臣,为官中正,又有外祖父萧国公提携,何以一夜之间颜家就被悄无声息的灭了门。事后更是一点痕迹也查不出来,外祖父突然告老还乡,舍弃世袭的爵位,领着全家避走银州。
秦王见他们在此事上越发纠缠了,便不再继续。终结话题道:“此事我一直在追查,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方是正理。”
“你再跟我说点吧,还查到了什么?”秦王妃不依不饶。
颜朗这回听懂了秦王的言外之音,站起来告辞:“王爷说得对,此事非一朝一夕之事,不急在一时半刻。我先回去了,等你出了月子再来瞧你。”
秦王妃虽十分想知道当年之事,但也明白,十六年来秦王一直在追查此事,也不是一时半霎就能有结论的。又怕他担心自己,也只得强压着疑惑,辞了二哥乖乖躺下休息。
这六月天秦王命人紧闭门窗,又不许她梳洗,王妃见二哥出去了,便吸了吸鼻子撒娇:“云逸,我闻着自己都要吐了,可否让我梳洗一下?”
她想着那件事不许再提,提个容易达到的要求,正是最好时机。
可秦王偏偏不买账,摇头道:“不许。”
“就洗一下。”秦王妃举着一根手指头可怜巴巴的哀求。
秦王握住这根手指头,不容置喙的说道:“不许。”
真可谓:墙上挂帘子——没门,棉花着火——免谈。
秦王妃气鼓鼓的抽出手指头,背过身去不再理睬他,秦王无奈只得安抚一下:“玥儿很香。”
“骗子。”香不香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秦王嘴角微扬不再与她争辩。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秦王,此生所有的温柔和笑意都给了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