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流水已无情
翌日天起了涓涓细雨。
端王府为了迎接乌吉苏的到访清早便开始准备午膳,忙得热火朝天。
赵与歌遣探水到梨花殿递话,叮嘱张楚然好生打扮,一同迎接贵客。
这可把清翩高兴坏了,喜滋滋地给张楚然装扮着,拿着头饰挨个挑着道:“主儿,这王爷终于眼里有您了。只是主儿,您这肚子,得赶紧怀上才是。”
“王爷他近一月都没碰过我,着急也无用。”
“一月?不对呀主儿,前两日那不是来的梨花殿吗?”
张楚然细眉微颦,“人是来了,可就跟我相敬如宾的躺着,手都没挨到。”
清翩撅了撅嘴巴,道:“不碍事,这不是今儿都带您见贵客了吗?想必今晚就会让您侍寝。”
主仆说着话,凌云髻上别了两支珠花流苏,耳上单粒珠钉,又挑了一身蜜粉色的纱裙,清翩在一旁给她再顺了顺那一对白玉压襟,两人便撑伞出了门。
刚到端王殿前,殿中的小城就迎上来道:“王爷已经去府前迎新王了,奴才跟您此处候着。”
张楚然浅笑应了声,垂目再打量了打量衣衫,便转目看向了来路。
细雨星落在肉粉梨花的油纸伞上,顺着伞脊而下,四下水汽氤氲,朦朦胧胧间她看着赵与歌来了。他在水墨成画的油纸伞下,披着黑色暗纹的披风,穿着紫色的袍子,腰间左右坠着青玉。他脸上神情轻松中带着几分谨慎,比起她送父亲出征平定南王,在马车上远远初见他那日又稳重了一些。
“乌吉苏,这位就是那日献舞的姑娘。也是本王的妾室,张孺人。”
赵与歌步前来介绍。
张楚然伞下恭敬问了好,随他们进了殿中。
清翩随在身后合伞,却正好看见那乌吉苏的眼神在自家主儿的身上来回游走。
方才还困惑为何此宴那正妻许云宓不出面的清翩,突然猜到了什么。
她看着起身给两人添酒倒茶的张楚然,心里猛念道,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若是那样的话,这王爷真的就太可恨了。
殿中轻歌曼舞间,赵与歌跟乌已谈的都是北胡的趣事,与朝堂国事毫无干系。再谈着谈着,就谈到了美人。
乌吉苏落了酒樽开口道:“我是个粗犷的汉子,素来喜好美人,尤其是这如月清冷,又舞姿甚好的美人儿。”说着他目色深深地看了眼张楚然,转目跟赵与歌道:“不如,就让这位美人儿随我回府,给我好好舞上一曲。”
张楚然那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赶紧落了盏,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殿上的赵与歌淡淡地提着唇角,并无惊色地看向张楚然,道:“张孺人,北胡新王的话你可听见了?你意下如何?”
他的一句话就仿佛一柄箭矢,生生插在了她的心口上。
张楚然抬眸看他,眼中一时发了红。
她看着他淡然地神情顿时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
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现在看来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拱手于人的妾。
张楚然的心一时凉透了,唇角微微颤动着许久许久后,道:“妾身…都听王爷的。”
殿外的雨渐渐大了,天色也跟着渐渐暗了下来。
端王府前,那乌吉苏看她进了马车里,才放心地低声跟一旁的赵与歌道:“既然王爷如此痛快,那我也不啰嗦,我要了你的人,我自然就会站在你这边,在洛京的这几日,我一定会跟皇上多多举荐端王。”
赵与歌豁朗地抬了抬眉头,微微躬身道:“恭送新王。”
话完,他看向马车上微抬起了竹帘的张楚然,他冷冷地眸子眨都未眨,一直看着她放了竹帘,走了。
看着殿外的雨,秋景先叹了一气。
“主子,这王爷怎如此薄情?那张孺人如何也是他头一个纳进府里的,这说送人就送人了?”
许云宓边作画,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断不是空穴来风的瞎话。只要能助他登上皇位,坐拥天下,区区一个女子,他会有什么舍不得?说来,这也是妾和妻的不同,妾在他们这些权贵的眼中就是玩物。可怜她不该为了王爷贬低自己的身份……如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吃亏的…自然是她。”
秋景到茶桌前煮茶。
取茶的功夫,道:“主子,她此去便不回了吗?”
许云宓转目看向身后的窗外,风刮在身上凉飕飕的。
她看着雨丝陷入沉寂,再未说话。
…
下了学的苏赋赋将下马车,阿施就急色匆匆的撑伞靠前来。
“大小姐,跟你说件事,你别太着急。”
被书箱压的身子发沉的苏赋赋点点头,“说吧!”
“王爷把张孺人送给了那个北胡新王。”
幸是雨声有些大,苏赋赋两耳不明着蹙眉道:“送?送什么?”
阿施看着门前的侍卫也不好大声喊,只好借着油纸伞的遮挡凑到她耳边,字句清楚道:“那个北胡新王看上了张孺人,跟王爷讨,王爷就答应了,方才给带走了。”
苏赋赋混沌的脑袋里听明白了。
“然儿姐姐那一碗汤一碗汤的都喂了白眼狼。”
话完急道:“那人住哪儿你可知道?”
阿施一想,“陈将军肯定知道。”
两人便嗖嗖进了府,奔去了陈直在的“仓成”院子里。
入院进了堂,几个侍卫正一派闲适的喝茶聊天,看着冲进来的苏赋赋众人愣了神,听她急道:“陈将军吗?”
侍卫赶紧起身指指身后的隔断里,两人到前门都来不及敲一下门便冲了进去,刚从“合会府”回来的陈直,正脱着油衣,看着突然冲进来的两人身子下意识往后一闪。
“陈将军,那个什么北胡人他带着然儿姐姐去了什么地方?”
陈直一听她问这话的意思,就知道她要去抢人,他当然不能说。
便摆摆头,恭敬道:“赋妃,末将不知。”
苏赋赋不信,猜着他是不肯说,便两指抽了他的间,点在了他的脖间怒色道:“说,人去哪儿了?”
她此举可是吓坏了外面的人,赶紧推搡了两人奔去请赵与歌。
陈直明白,只要这次的事情成了以后,那太子之位就是王爷的了,他当然要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