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同甘共苦

发生在这边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裴乾的眼线，所以在陆则和林穗穗刚刚返回到驻地边缘的时候，裴乾早已经与一干护卫等在营地边多时了。

和之前裴乾在帐篷里经常会干的事情一样，他这会儿也正端坐在篝火前，拿着他那把惯用的短柄匕首，正慢条斯理的片着烤架上的黄羊肉。

见到陆则他们，他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手，淡然的开口吩咐道：“坐。”

裴乾座位的对面，隔着篝火也摆着两个早就备好的马扎，一看就是早就料定了他们会过来，所以提前准备好了的！

陆则伸手扶了身侧的林穗穗一把，将她送到篝火旁坐稳，而后才自己慢慢的挨着林穗穗落座。

“倒是看不出来，你一个普通的乡民，竟然有这样的好身手！”裴乾一边慢悠悠的开口，一边示意身侧的千鹤将他片好的那一盘子肉端过去给林穗穗。

“官爷过奖了，不过是那几个人都是混子，我也是从小跟着父兄学过几招，在老家的时候一直靠着打猎过活，所以动起手来比旁人灵活些许。”

陆则微微垂眸，低声答话。

看他的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以一己之力，连杀了五人的凶犯。

“不管怎么说，你杀了人是事实！按着规矩，我该将你和之前闹事的那些人一样，倒吊着放了血喂野狼！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也惜才，倒也愿意给你一条生路！

你会下这么重的手，无非是因为那几个人想要对你身边的这位小娘子动手！这么看，说她一句是这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所以，你只要动手除了这个祸害，我不仅恕你无罪，还从此允许你跟随在本世子的身侧效力，如何？！”

裴乾这话一出口，陆则还没什么反应，林穗穗倒是差点儿没稳住情绪从座椅上跳起来，不过一想到对面这人的身份，林穗穗硬生生的将那份愤怒给压了下去，换做惊慌未定的目光去转头看坐在她身侧的陆则，一副仿佛快要被抛弃的小绵羊的绝望模样。

“怎么，这个决定很难下吗？！”裴乾微微抬眸，笑容里的恶意越来越重：“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我看这小娘子家世没有，长相普通，等你以后功成名就，还怕少了娇妻美妾相伴？！”

“我不过是一介村夫猎户，今天会出手杀人，也是因为那几人侮辱我的发妻！

若是见到自己发妻被辱，我还能够在一旁视而不见，不为其讨回个公道，我不说是枉为人夫，甚至就连人都算不上！

世子爷您身边才俊众多，想必也不会在意一个为了功成名就杀妻求荣的畜生吧？！”

陆则并没有让裴乾催促第三遍，他神色平静的抬头，看着裴乾一字一句的开口，十分干脆的拒绝了他丢过来的诱惑。

“即便是接下来，本世子要你去死？！”对于陆则的拒绝，裴乾倒是并没有太过意外，他只是有些遗憾的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接过千鹤递过来的帕子慢吞吞的擦拭着修长的手指：“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听说，你们这一家就只剩你一个了，为了一个女人，让你们家从此绝嗣，值得吗？！”

“就算是绝嗣，也总好过丢了良知从此苟活于世得强！”陆则不见半点儿妥协，回答得异常干脆利落。

裴乾见陆则这里说不通，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坐着的林穗穗身上。她此时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担忧与惊恐，一直都不曾从她夫君身上挪开的眼神里满是感激与爱慕，那欣喜的情绪，简直都快要溢满出来了！

这份充沛的情感，让裴乾的心里滑过一丝不适，不过很快，就像游鱼一般隐没不见了。

“那你呢，小娘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感动，你的夫君没有为了他的前程未来放弃你！你真的就觉得，他现在这样做，对你来说是好事？！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当你们的生活无以为继的时候，他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呢？！

若是那时候他后悔，你便是承受他怒火与不满的最好替罪羊！

那时候，你才是永堕地狱，生不如死！”

不得不说，裴乾这个人，还真是有些变态得很！

林穗穗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腹诽，他看起来风光霁月，可实际上内心里就仿佛没有一点点阳光的地方，无论是看什么，都仿佛只看到整件事的阴暗面！

但是这种话，林穗穗知道肯定这时候是不能有任何表达的。

她稍稍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头一脸坦然的看着裴乾：“我相信我夫君，他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这一路上，我们都是死里逃生活过来的。

若不是夫君护着我，我早就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所以无论他今天做何种选择，我都不会怪他。再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夫君说，我们一起去北境，是为了求一条活路。只要我和夫君一条心，勤劳踏实，怎么都是饿不死的！

我不怕！”

裴乾这下是真的笑了，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直到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停下。

他站起身，扔掉了手中的帕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陆则和林穗穗：“好，那我就拭目以待，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一对情比金坚的比翼鸳鸯，到底能同甘共苦多久！”

语毕他也没有再逗留，直接转身带着一干人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看了一眼裴乾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林穗穗垂头看了一眼刚刚跟在裴乾身边的那个随从强塞给她的装满了烤肉的盘子，不得不说，这个人是别扭了点，但是刀工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这些肉片下来的厚薄大小，每一片几乎都差不多，简直比尺子丈量的还要精准！

“裴乾现在在大理寺任职，主掌刑狱。”陆则见她盯着手里的盘子看，适时的凑过来，几乎是贴在她的耳畔低语：“比起旁的刑官，据说他更喜欢自己亲自上手施刑。”

“……”林穗穗顿时就觉得，手里这一盘子肉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