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帝王
贵阳城内,随行的大臣巨大多数还是想朱由榔尽快东行,虽然朱由榔这些人的表现有点雄主的迹象,但是兵事凶险,如此大好局面,有怎么可能让朱由榔去浪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去重庆学了那朱祁镇,好不容易有点中兴迹象的大明那可就彻底没了生气。
眼看朝堂的大臣快要打成统一的迹象,新上任的御史大夫周吉、兵部郎中范宏伟都是朱由榔新提拔起来的人,他们两个都有一个相同的身份,那就是刘文秀的人。
刘文秀被逼死后,李定国一家独大,作为皇帝,一般是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但是现在明清决战,也不是在后方起火的时候,所以朱由榔只有小范围内提拔一些新人,尽量让朝局保持稳定。
而他执意去重庆,除了收兵权还有一个重要的愿意,那就是重庆的地方武装,川东十三家不是李定国的人。
现在重庆是张先璧与川东十三家在一起守。
而御史周吉显然是猜到了朱由榔的意图,于是站出来说道:“川东十三家在重庆一代御敌数十载,久不闻圣迹,若此次擦肩而过,也不知何时才能让这些忠臣得见天颜。”
“陛下应速归南京,还于旧都,已正视听,一扫数十年颓势!”吏部侍郎王喆脸就跳出来说道。
范宏伟见对方又是拿着这个招牌来,也跳了出来,直接说道:“我知诸位大人之人,可诸位大人知道有句话叫积液成疾吗?”
“怎么说?”王喆质问道。
“川东十三家乃是民团所成,不归大明统序,存亡之际或许能齐心合力,若成南北对持之势,未必不会重新西夏故事。”
范宏伟这句一处,让殿中诸城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细较起来他们这些那个不是反贼出身,如果皇帝真的对川东十三家有意见,未必不会对他们没有意见。
朱由榔看到朝廷的气氛有些凝重,便呵斥范宏伟:“言者无心,听着有意,范宏伟此话可是伤了诸位爱卿的心。”
接着朱由榔起身,缓缓走下台阶,声如洪钟说道:“彼中国存亡之际,百官,军政皆离我而去。是在朝诸位,本事覆舟之水下的苍生血泪,但能不计前嫌,共扶天倾,不仅是朕的恩人,也是大明的恩人。寻常帝王哪有我这样的福气,都说人心隔肚皮,忠奸难辨,但是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能站在这里的那个不是经过战火淬炼的真金?那可不是忠心耿耿气节之士。朕不用想那些帝王那般需要试探考验,才能得到板荡之臣,是何其幸栽。”
“范宏伟此次伤臣之心,
如伤朕心,必不能轻饶,着除去方宏伟身上五品朝服,发配到朕身边做个刀笔吏!”
此言一出,不禁群臣感动,范宏伟也激动难忍,接近权力才能获得权力。
他虽然被罢官了,但是能每天陪伴在皇帝身边,无疑前途更加远大。
而经过朱由榔这番操作,群臣对于执意去南京的心便瓦解了,然后周吉再一番据理力争,这群臣也逐渐大臣去重庆抚军的意见。
董亮这边等了一夜,不见匪人,也就此作罢,天刚一亮,便让叫醒了那几个孩子赶路。
而一路上董亮伪装成商队的模样虽然也让老嬷嬷犯迷湖,但是看到董亮如此不加掩饰也没多说什么。
因为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这活人都像是坏人。
昨夜董亮与这些孩子天南海北胡吹了一番后,朱有栋对于董亮的学识更是佩服,路上也缠着向董亮请教学问,进了南京地界,董亮也有心拿这几个孩子做掩护过州界,也就闻言和他们扯了一些闲话。
这晃晃荡荡车队也来到了溧水镇。
按照约定是要这里分别的。
“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去南京的路上都有城镇,你们无需过于害怕,可以自行前去。便是有警急情况,可以告知官府你们宗室的身份。”
朱有栋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也有些害怕过于接近,也忸怩着道别。
董亮采购物质,也向人打听消息。
这东线果然不出董亮所料,明军一路打到了黄河边,而安徽这边岳乐见大势已去,便自动退兵,并且在泗州与李定国交战,战平而归。
这样一来,淮泗之地尽归大明,而张谎言见岳乐北归,也与李定国换防,他自去武昌去救冯双礼。
董亮听到这消息,清军这次武昌应该不保得退回襄阳才有可能稳住战线,而西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大概也是双方都陷入了焦作,推不动战线。
董亮从来没来过南京,但是看得出南京经过继社这几个月的治理,面貌大不一样,虽然百姓不可能骤富,但是脸上洋溢的笑容,无疑显示了他们对于未来无尽的期待。
比如这个溧水镇居然也有公学,虽然只能支撑百多名孩童入学,但是董亮去观察了一番,大多还真的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说明继社在基层人员的选拔上还是有掌控的。
再去问了问当地的百姓都说农税已经
大降,虽然在打仗,居然也没有加税,并且听说明年南京一地全部要实行滩丁入亩,将百姓身上沉重的丁税专为财产税。
所谓的丁税便是历朝政府按照人口征税,不管你是赤贫百姓还是全国首富都得交一样的钱。
这样一来民间自然千方百计的隐瞒人口,投奔去大户人家为奴以逃避繁重的丁税,而豪强之家也可以借此掩藏大量人口,让国家的税基减少的同时,还埋下了祸根。
所谓王朝变革之际,有势力的豪气随随便便就能拉起上千人的团练就是这个道理。
而现在取消丁税,改为财产征税可谓一次巨大的进步。
因为这样一来,赤贫之家只用交给基本的农税,而豪强之家有多少田亩就要交多少的税收。大大减轻了低沉的负担。
当然这一个要想成功,还得搭配,士绅一体纳粮的。
这个从元朝传下,经过明朝发扬光大的士绅免税可谓千古恶政,坐拥几十万亩的巨富之家不纳税赋,所有的负担反而堆在了农民身上。
可谓中国历史上一次开倒车行为。
因为在宋朝,官府就没开这个口子,见田收税,不管你是哪家的。
当然这口锅不能完全扣在朱元章身上,因为明承元制嘛。
元朝作为世界大帝国,征服者,是有绝对的制度自信的,汉人哪一套根本看不上,所行的政策完全照搬了草原哪一套,然后忽必烈在简单融合一下。
便成了包税制这一中国历史独有的税收文化。
所谓保税制,就是元朝给各省一个定额,只要你能把钱交上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这也造成了元朝地方权力被地主士绅完全把控。
人家收税的时候,会收自己的?当然是全压给苦哈哈了。
而元朝作为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小政府,民间自由度还是很高的,这是不加限制的自由成为了富者的天堂,穷者的地狱。
所以元朝亡了以后,许多士人都是无比怀恋,拒绝出仕明朝,以元朝遗民自居,比如张三丰。
当然朱元章在制定明朝税收制度的时候,也预见到了穷者无立锥之地的景象,按照爵位、官阶等等级做了细致的规定。
规定一品大员可以免税多少,举人可以免税多少。
这个口子一开,便后患无穷,因为权贵有的是办法将自己的土地审计成免税的范围内,敢问你丈量土地的小史敢不敢将某某尚书家的土地如实丈量?
两亩算成一亩就是好的了。
良田改为荒地,荒地直接抹掉这种例子比比皆是,然后越演越烈,以至于天下崩裂。
所以在管理能力没进化到现在水平,一刀切无疑是具性价比的事情。
只是摊丁入亩容易,但士绅一体纳粮就难了,这一刀下去可是结结实实砍在士大夫的要害中,因为这玩意是祖制。
所谓于我有利的便是祖宗之法不可变,于我不利的就是珂政勐如虎。
要想士绅一体纳粮推行下去,必须有绝对的武力做保障,但是继社明显没有这一条件。
而且董亮也知道一个虎视眈眈的雄主正在西边盯着。
这一局,继社可真不好下。
董亮看着商业繁华的小镇,心想,也罢,给他们添添油。
就当是自己给这世界最后的礼物。
这一路行来,董亮也对着南京的治安充满了信心,沿途的官兵也没有对这些往来的商队吃拿卡要,更没什么进城税之类,而且沿途的物流站点也足够便宜,租用马车、驴车的生意异常火爆。
商路之上,连沿途的小地方都有到处搭建的草棚卖茶水糕点之类的。
董亮慢慢悠悠的考察,来到**县城。
到了这个地方,商业更加繁华,一个小县城居然有二十多万的人口,可谓让人吃惊,地方上的商业规范也比北方做的好,当然这不仅仅是继社的功劳,而是中国经济重心南移,形成了特有的商业文化。
董亮的车队畅通无阻的进了城,然后找了一家最大的酒店入住。
然后在这里,董亮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龚鼎孳。
二人在客栈的大厅中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董亮也不客气,直接就做到了龚鼎孳这一做,陪伴在龚鼎孳身边的顾横波也很吃惊。
传闻之中,董亮已经葬身战场,如今在南京腹地再见,如何不令她吃惊。
“孝升,顾夫人。”董亮首先打了招呼。
龚鼎孳一脸的吃惊。
“真的是惊讶啊,大人,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您。”
董亮笑了笑:“孝升是准备出仕大明?”
龚鼎孳坦然的说道:“我一回家,得知继社在南京的所做所行,一时心痒,给钱溢谦写了封信,然后他就极力邀去南京一行。”
董亮也坦然:“正巧,我在南京也有故人,却是想让他寻个法子送我会北方。”
龚鼎孳听到董亮这个说法,脸色变了变:“龚某自然还是有点识人之明的,大人应该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不如就此扎根南方,以您的地位,只要公然投奔,封个公爵也是可以的。”
董亮罢手:“我家人俱在北方,怎么可能轻易舍弃,我虽没有什么满汉之别,但是这辈子是注定不能改换阵营了。”
“我虽然是败将之身,但是在大清的根基还没丢失。”
龚鼎孳有些沉默,然后一旁的顾横波接着说道:“难道大人希望看到天下再度崩裂?战乱再起?”
董亮正色道:“我自然不希望,但是若有人以国家之名,行暴民之实,那这天下混一有何意义?”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只要不打仗,这人总可以苟且偷生。”龚鼎孳在一旁苦口婆心的说道。
董亮举起了酒杯幽幽的说道:“孝升,时代已经变了!”
龚鼎孳皱了皱眉:“大人或许可以成事,但是继社在我看来十死无生。”
董亮摇头:“那是你没有看见其背后的力量。”
“什么力量?”
“机器的力量!”
龚鼎孳摇头,却是不信。
董亮也并不继续劝说,二人互相诉说了会,约好一起到南京。
董亮并不害怕龚鼎孳会报官,因为总的来说,他是个要脸的人。
南京虎踞龙盘,董亮不止一次的梦到过南京的景象,他对于南京如何的雄伟,如何的富庶都有了一定的心里尊卑,但是真正的见到,还是这17世纪的城市所震惊。
那一样望不到头的人头赞董,那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建筑,那往来人群透露的活力,都让董亮对于城市有了十足的好感。
南京城内大家都没有住所,他们便现在客栈落脚了,董亮花了一天时间找到曲浩然办公的地方,在继社他自然也抛头换面,不能再叫粘杆处,而是挂在了南京城防营下。
董亮也不敢直接去找,但是经过龚鼎孳一打听,却得知曲浩然此刻正在张煌言麾下在安徽作战。董亮自然不可能在这里枯坐等待。
于是找人做了一个面具,让龚鼎孳代为转交,以先生的名义给顾炎武写了一份信。
龚鼎孳作为满清议政大臣,刑部尚书,文坛领袖,如今弃暗投明,南京上下自然给足了面子,再怎么着千斤买马骨是要的。
所以他自然是能够畅通无阻见到顾炎武的。
当顾炎武接过书信,看到落款先生二字时,脸上立刻潮红,激动的无加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