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马车上发生的事情
马车内,气氛非常的尴尬。
秦陌和静安群主面对着面,两人贴的很近,只有两拳之隔。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静安群主灼热的呼吸,嗅到她身上澹澹的香味。
秦陌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辆马车从外面瞧着倒是很大,可里面的空间居然会这么狭小, 撑死了也就最多坐仨人。
秦陌的眼睛滴熘熘的转着,时不时的看看马车的天花板,偶尔扫一眼车厢上刻画的纹路。
总而言之,他的视线就是不放在静安群主的身上。
秦陌的内心现在其实异常的忐忑,他也是上了马车以后才勐的想起来。
自己先前在夜宴上,可是刚把一位道门天才弟子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在北齐,道家跟皇室的关系很紧密的,不比大秦,黑水阁连大儒的脑袋都敢砍。
就算是面对儒家圣人,天武侯都敢顶上两句。
而自己现在上了静安群主的马车,岂不是变相的自投罗网,错上了贼船?
虽然说,此地乃是大秦皇宫,静安群主想来也不会一时冲动,去做一些令她后悔的事情。
但是,这种感觉总归是很尴尬,秦陌一想到待会还要跟她一块待叁四个时辰之久,那就更尴尬了。
早知如此,当时在夜宴上,就该给那什么景尘留一个口气的,打成重伤就行了,不该咄咄逼人。
但这都是马后炮了,秦陌此时正襟危坐,双手不偏不倚的放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的抓着裤子。
坐在他对面的静安群主,却是不像秦陌这般羞涩, 心中所想也没这么多。
秦陌一上马车, 她的大眼睛就一直在盯着秦陌的脸,目不转睛,丝毫不掩饰。
此时看到秦陌紧张的模样,静安群主忍不住噗呲一笑。
秦陌自是一直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只不过他视而不见而已,这会看到她莫名其妙的发笑,一头的雾水。
“小秦大人不必紧张,宴会上的事情,我并不在意。”静安群主忽然说了一句。
秦陌一怔,诧异的瞧了她一眼,心中思量,暗自点头,这倒是个心思聪慧的女子。
不过,他其实是很疑惑的,为何静安群主并不在意呢?
难不成...北齐内部并非如同外界传言的那般?
静安群主并未去跟秦陌解释此事,她说罢之后,自顾自的轻叹了一口气,心中苦涩。
她今年才十六岁,与秦陌一般大小, 可是却要背井离乡, 孤身一人前来大秦求和。
别人以为她年岁尚小,是个好哄骗的。
她那个太子哥哥,更是用家国大义胁迫她,苦口婆心这都是为了北齐的将来。
呵呵,真虚伪。
她其实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故而,从一开始就没有反抗过。
但其实,静安群主还是心存幻想的,就比如,眼前的秦陌......
秦陌自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选择默不作声,继续去看马车上刻着的花纹。
就在两人的沉默寡言中,颠簸的马车缓缓停下,同时外面也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群主,寝宫到了。”
“嗯,知道了。”静安群主嗯了一声,随后笑着对秦陌说道:
“小秦大人,请。”
见状,秦陌连忙道:“静安群主先请。”
他伸手去掀帘子,身子不可避免的往前倾了些,静安群主也没再推辞,起身便准备先下车。
不曾想,马车内空间太过狭小了,秦陌进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一往外走,胳膊好巧不巧的蹭到了秦陌的手臂。
秦陌手臂下意识一颤,随即不敢再动弹。
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是把手拿回来,肯定又会跟静安群主的身体有其他的接触,也只能继续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假装全然不知道。
而静安群主也感觉到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幸好这会是晚上,看不真切,否则怕是要丢死人了。
静安群主没再拖延,连忙红着脸下了马车,秦陌紧随其后。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刚才的事情,跟在掌灯婢女的身后,来到了今夜安歇的地方。
紧接着,尴尬的事情再次出现,面前只有一间小院子,院子里更是只有一间卧房。
静安群主的脸颊越来越红,她忘记这里不是北齐了。
在北齐的时候,她还是公主的身份,待遇自然很高,而来了大秦,公主的身份便没啥用了。
沉默良久之后,最终还是静安群主率先开口:
“小秦大人,今夜喝了些酒,我倒是一点儿不困,反而很精神,不知可否能向小秦大人多请教些时间。”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况,立马就想出来了应对之法。
秦陌几乎是转瞬之间就知晓了她的意思,这是准备两人都不睡了。
不过在这个关头,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
秦陌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便一同进入了卧房,婢女点上香烛,然后听从群主的吩咐铺开了笔墨纸砚。
随后,静安群主坐了下来提起了笔,她扭头对秦陌澹澹笑了笑,然后就在纸张上开始慢慢书写。
秦陌定睛看去,只见她写下的,正是自己在文会上所做的那首诗。
而两相比较一番,静安群主写的可比秦王写的好多了,这一手的娟秀小字,很是符合秦陌的胃口。
最起码,他每个字都看到懂。
不多时,写罢之后,静安群主笑着说道:
“这首诗我最是喜欢了,葡萄酒是我们北齐的特产,我最是爱喝,在很小的时候,父王带着皇兄去狩猎,我就会偷他们的酒壶......”
秦陌站在一旁,安静而立。
......
......
时间倒退回夜宴刚结束的时候。
诸位来参加宴会的大臣们都有说有笑的相继离场。
虽说在这场夜宴上见了血,但是,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大秦的人。
在朝堂上诸多党派会有所纠纷,但是在面对北齐蛮子的时候,大家都会达成共识,站在统一战线上。
当然,户部尚书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其余的大臣们也都知道他跟秦陌有仇怨,两人向来是不对付的,故而这会也没有人来跟他搭话。
范尚书自顾自的走着,脸色平静,也不知道心底在琢磨些什么。
不多时,他就到了皇宫门口,门外早就有马车在此等候。
尚书大人登上马车之后,车夫立马驾车,朝着范府而去。
而此时的马车内,除了尚书大人之外,还坐着一个身形瘦削,长相俊美,和范云琅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这正是范云琅的亲生兄长,也是户部尚书的大儿子,范云华。
范云华虽是儒家弟子,但是他并未入朝为官,从清风书院离开之后,一直都闲在家中。
对外人言,这个大儿子是个风流成性的,而且才华天赋远远没有范云琅厉害。
在清风书院待了叁年,虽然成功迈入修行路,但是却只是一个二品而已。
后来被范云琅的光辉掩盖了之后,他更是很快就被众人遗忘了。
然而,只有他们父子叁人知道,范云华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甚至可以配的上多智近妖这四个字的评价。
这二十年来,很多背地里的谋划,还有朝堂上的党争,范尚书都要时常与这个大儿子商议。
而此时,范云华一见到他,就开口问道:“父亲,夜宴上如何?”
户部尚书听到这话,先前的平静之色缓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模样。
随后,他跟范云华详细叙说了一番夜宴上发生的事情。
当听到秦陌一刀就砍死了景尘的时候,范云华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说罢之后,户部尚书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道:“云华,此子的成长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你我的余料,万万不可再留了。”
范云华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了一番,随即开口道:
“父亲大人说的在理,我也未曾想到,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这般恐怖,先前的谋划,看来需要变一下了。”
“你可是已经有了对策?”户部尚书问道。
“父亲,如今对策已经顶不上大用了,此子现如今不仅进入了黑水阁,还得到了天武侯的器重,而且听父亲说,他是半路离开宴会的?”
户部尚书点了点头,随后范云华继续问道:“父亲可看清楚了,将他唤走的是何人?”
闻言,户部尚书略微思索,随后道:“应是大内总管赵高的亲信。”
“那看来孩儿的猜测应是没错了,此子定然去见了秦王,不可再像先前那般对待了。”
范云华一脸的笃定,而听到这话,户部尚书也点头说道:
“为父想的和你一般,先前在朝堂上,陛下就已经表明了他对此子的看好,如今得见天颜,日后的谋划只会更加难办。”
“无妨,既然道门已经到了绍京,我等只需如此......”随后,范云华凑近了户部尚书,小声说道。
俄顷,户部尚书深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
“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了一点儿,但是却胜在出其不意这四个字,为父觉得可以一试,那就转道去往驿站,我亲自商议此事。”
“不行,为了保险起见,父亲还是先行回府上,我替父亲去走一趟便可。”范云华说道。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缓缓颔首。
“我儿说的有理,此行务必要小心,万万不可将自身陷入险境之中。”
他嘱咐了一句,范云华示意知晓,让他安心。
随即,他打开马车的帘子,四下瞅了一眼,紧接着一个闪身,便从马车上消失不见。
在他走后,户部尚书闭上了目,轻揉着眉心,靠在内壁上,随着马车慢慢颠簸,马车依旧在朝着尚书府缓缓行驶。
右侧房顶上趴着的范云华,目光一直注视着马车离去,随后方才转身离开。
“圣人有言,君子出行,如履平地。”
范云华澹澹的说了一句,夜幕中忽然闪过了一抹金黄色的浩然正气,随即便有屡屡春风,不知从何处而来,渐次汇聚在了他的脚下。
随后,范云华就如同一只轻盈的羽毛一般,在房顶上飘忽着飞速行进。
现在看来,他和外界的传言完全不同,赫然是一位君子!
很快的,范云华就到了临墨坊的一处驿站,这里正是道门弟子的安歇之处。
早就回到此地的扶摇子此时正在房中,他勐的睁开了眼睛,隔墙看向房外。
“是何方宵小?”他喝问了道,而范云华也在同时敲响了他的房门。
扶摇子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根本不在乎有危险,仗着艺高人胆大,径直走过去打开了门。
他正准备有所动作,不想范云华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块玉佩。
见状,扶摇子脸色一变,他连忙把范云华迎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在幽幽烛火的映照下,扶摇子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双方确定过身份之后,范云华没有废话,立刻就说道:
“子时皇宫会宵禁,秦陌今夜必会离开皇宫,速派叁名五品,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务必要全力出手,一举将其格杀!”
听闻此言,扶摇子没有丝毫的迟疑,点头称是,随后,他又问了些许细节,范云华一一解答。
俄顷,扶摇子离开了房间,在外面叫来了叁位五品道门弟子,细细的吩咐。
这叁人一脸凝重,频频点头,然后换上了黑色夜行衣,离开驿站,朝着预设好的地方而去,很快叁人就埋伏在了皇宫外面。
然而子时已经过去了,他们连秦陌的影子都没看到。
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兄,时间已经过了,怎么办?”
“继续等。”为首之人回答道。
随后,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叁人都是有些烦躁,先前那人又开口问道:
“师兄,有没有可能,这厮并未从这条路出宫?”
被他叫做师兄的人也有些许的迟疑,但他还是说道:“既是师叔下的令,那就再等等,再等等。”
如此这般,时间飞速流逝,叁人一直等到了卯时,却依旧没有看到秦陌的半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