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中秋（叁）

谭初察觉到月连姣的语气不太自然，以为她碰到什么困难了，便认真听她讲下去。

月连姣只觉得眼睛在冒金花，语无伦次地就是没办法把话好好讲出来。

“我对你……”

“啊！是杜姐姐。”身后的袁图图站起来指着湖对岸的方向。

谭初几乎本能地马上被吸引过去，看见山道上一匹赤珠马和一袭青衣从眼前溜过。他脚步也跟着迈出来：“抱歉，我回来再听你说。”

待月连姣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的时候，眼前的少年早就不见了踪影，她东张西望找了半天，只能看见眼前一个小光头手里拿着月饼正呆呆地望着她，然后听见他说：“谭初去找杜姐姐了。”

月连姣的心跟着咯噔一下，难受极了。

慕容晶晶那边见她被抛下了，赶紧走过来安慰，恰好又有相夫人派人来叫他们去院里叙话。月连姣敛藏起失落的心情，与季翎和袁图图施了个礼便跟着那仆从走了。

一个中秋白日宴草草散了席。

季翎问袁图图：“谭初是去找杜姐了吗？”

袁图图乖乖回答：“谭初一看到杜姐姐直接丢下人月姑娘就跑了，真是个畜生！”

季翎放下手中的羽扇，看着那一池湖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一轮圆月当空，万家灯火辉煌。

中秋晚宴先是各院到主院上一起和谭老爷他们吃顿饭，然后再回到自己的院内庆祝。比如南门的袁坎一家，西门杨横横和手下们畅快的饮酒作乐，主院就是谭老爷一家和季翎。

谭初上午没见到杜晗昭，等回去再找月连姣的时候被告知慕容一行人已经启程回去了。中秋宴一结束他就回到自己的院里面，秋风习习，刚才宴上他不小心喝了一杯小酒，到现在头脑都有些涨涨的，只好吹着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谭初百无聊赖，趁着吹风的功夫舞起剑来，一套普通剑法早就烂熟于心，熟能生巧了。脚底踩着风，伴着微醺动作有些摇晃。

每挥一剑，眼前都好似有抹挥之不散的身影。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想到那个人脑子就发热，心脏仿佛揪了起来一样的令他难以忍受。

他突然想起一首诗，嘴里念出了出来：“今夜月明人尽望，”

庭院地面雪白如月。

“不知秋思落谁家。”

剑刃挑起无数落叶，醉意使他视线朦胧，脸颊粉红。

身体里最深处的记忆被勾了出来，他还没开始学鸿林剑意。却舞了一段剑式，就是当年十岁时他苦练了许久的那段。

“杜晗昭……”握剑的手垂了下来，他望着眼前的人，一步步踉踉跄跄地走近她，直至呼吸都重合在了一起才停住，他看她的眼神暧昧，对她说道，“都怪你，我最近都变奇怪了。”

杜晗昭不真实的身影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让他好不安定，见她迟迟不搭话，直接烦躁地把人逼到了墙边，借着酒意质问她：“又不说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对我？是嫌我年纪小，看不起我吗？老太婆我告诉你，我最讨厌你这样了！”

说着说着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出来，他没了刚才的气势，整个人萎靡下来，轻轻把头靠在杜晗昭的肩膀上。

“为什么要让我吸你的血，你知道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而你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做出那种事，是因为我爹的命令，为了我不惜要伤害自己？”

杜晗昭感觉到衣服上的湿意，这样的少主是她三年后的第一次见。

上一次还是他抚摸着她背上的刀伤，泣不成声地恳求她不要再去执行任务了。

没想到这次她还是做错了，让这个少年伤心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他不这么伤心。

想到今天之后她又要出远门，她破天荒地萌生出了违抗命令的念头，明知这么做是不行的，但她更不愿见到谭初这样的表情。

她眼里的少主，就应该是无忧无虑，放浪不羁的样子，不该为了她而哭泣。

“少主。”她捧起他的脸，轻声说道，“我这么做是因为你是少主，是我护佑之人。少主替我难过，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少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该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就是这种若即若离，把他推的远远的态度让谭初恼羞成怒，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

谭初一把打掉她的手，愠怒地瞪着她：“我从未把你当作我的下属来看待过。为什么你老要划出一道界限？是因为我年少能力不足吗？好！终有一天我必会成为鸿林剑的大宗师，到那个时候我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你也不必像这样对我呵护有加了！”

少年眼中的光无比闪烁，双瞳里倒映着她。

杜晗昭欣慰一笑，眼神之下却有着不见底的沉重和悲伤，她说：“我会等着少主能独当一面的时候的。”

*****

月光皎白。

“月儿，相夫人明是有意撮合你二人的，为何没同意呢？”慕容晶晶与月连姣趴在床头，同枕叙起话来。

月连姣一想起谭初上午对她的态度，鼻尖就酸酸得说不出话来。今早出门时小姐还特地为她梳了妆，挑了一件最艳丽的衣服，要知道，她成天习武从未如此精心打扮过自己。

如今一切的准备都没有入他的眼，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两句两人就匆匆分别了。

这一别，就要等明年了。

想到这里她就不争气地想哭，连小姐都不停地安慰她，她真是太无用了。

“劳烦小姐和相夫人挂心了。我没事的，谭初他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思……”月连姣平躺下来，对着上面的床板出神，“现在还太早了，等以后慢慢的，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

慕容晶晶也跟着一起躺下来，替她鼓气：“月儿可是我身边最有魅力的了，哪个男人这么没眼力见看不上呢！明年再见面，他一定是你的！”

“说得也是呢！”月连姣振作了些，哈哈一笑，“我绝不会给小姐丢脸的！”

闺蜜间有说不完的话，就和着一床被子，直到再也抵挡不住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