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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腿少年

一个庆祝的拥抱,发生得那么自然。颜昭还沉浸在征服峭壁的喜悦当中,不停地喘息着,兴奋地在他的怀里发表感言。

“你是个很好的保护员!”

她抬起头,他低下头,烈日之下,目光相撞,他的眼眸一深,她的眼波晃动,颜昭当即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冲破迷雾的航船,猛然看见前方出现的冰山,想刹停,却已为时已晚。

他低头,她仰颌,他和她的脸近在咫尺。

白烬野胸膛里的心跳敲击着颜昭的胸口,震耳欲聋,惊心动魄。颜昭顿觉不妙,干笑着扯了扯嘴角,假装大方地拍拍他的后背,这就要结束这个拥抱,可刚一退缩,他的手臂忽然加紧,又将她揽了回来!

她被迫伏在他的肩头剧烈喘息着,两具滚烫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他的手臂像一条蛊惑人心的蛇,紧紧箍住她,收紧,再收紧,他的头垂下,搁在她的肩膀上,他轻声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周围人开了几瓶香槟,塞子“砰砰砰”地飞出去,颜昭瑟缩在他怀里,推他的力气渐渐弱下去,就这么抱了一会儿,他主动松了手,蹲下去帮她解安全绳。

颜昭望着脚下的男人,他不给她看他的表情,不给她看他的眼,只留给她一个伏低的背影。

1.6.5

厉落终于一波三折进入莲花村,村里的青壮都在外面务工,只剩几个老头背着手在石板路上游荡,村里顽童三五成群嬉戏打闹,背着婴儿的女人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梭着渔网。

白奇希望小学已经荒废,院里野草疯长。

厉落只好拿出支凤霞的照片,挨家挨户地盘问。

无所事事的老头们很快就把厉落围了起来,晌午刚过,天气闷热,老榕树下垂着千丝万缕的气根,空气里弥漫着咸鱼干的味道,蝉鸣鼎沸。

“支老师嘛!谁不认识?”

“俺们村刚有村小学的时候,她就来支教了,支教的老师走了一批又一批,没办法,俺们进村就一条路,一来一回鞋子被贝壳螺蛳割得全是口子,哪个老师愿意留下来?”

“支老师能留下,还不是俺们好酒好肉给留住的?为了能让娃娃受教育,家家户户轮着给支老师送饭,顿顿有肉。”

“支老师稀罕你那点肉?人家是菩萨心肠,舍不得孩子。”

村姑老翁七嘴八舌,把厉落的走访变成了茶话会。

“后来有了希望小学,支老师就去那里了,还当了主任,我们这里都是被爸妈丢在农村的孩子,很可怜,她把自己的儿子都丢在家里,亲自住校照顾这些留守儿童,真没这么好的女人。”

“这世上真有好人呀!就是好人都没有好报!”

厉落问:“支凤霞为什么辞职?”

“她儿子让人给绑架了。”

“这事还得怨那个矿,他们天天炸来炸去,到底能炸出个啥来嘛!”

“你一个女人家懂啥?人家能炸出金子银子,炸出好几十个亿呢!”

厉落问:“炸什么矿?”

“你问他,唉?余满仓!你不是在希望小学干过保安吗?你说!”

“说起这个事我就生气,要不是他们炸矿,我能丢了工作?”

这名叫做余满仓的村民,缓缓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三年前,在支凤霞担任白奇希望小学主任期间,一家公司在村里采矿,炸矿时导致希望小学操场的一处围墙倒塌,一名小学生死亡,另外一名小学生落下终身残疾。

“给砸死了的那个赔了钱,给砸伤的那个,你来的时候看没看见村口那个小瘸子?”

厉落猛地想起那个瘸腿少年,点点头:“看见了。”

余满仓说:“就是他,那是我们村学习最好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

几名妇女叽叽喳喳地问:“炸矿的老板到底给没给小瘸子赔钱呀?”

余满仓说:“能不赔钱吗?人家那么大一个企业,还能因为这事断了自己的财路?连记者采访的都给赶走了,不让报道,人家都给压下来了。”

厉落问:“后来这希望小学怎么不开了?是因为这件事吗?”

余满仓说:“发生这事之后,企业跟受伤家属私了了,矿还是继续采,就在希望小学的后身,唉,你是不知道,那采矿的机器运作起来,我们学生根本听不见讲课的声音,那灰大着呢!有时候我都害怕把这楼给震塌了。校长向上面反映,最后被换走了,支老师写了举报信,去上访,结果被拦下了,第二天她儿子就不见了,支老师急得直哭,发动我们村里人都去找,我们全村人帮忙找了一整天,最后在小学的讲台底下,有一个防空洞,在那里找到她儿子了,杨湛那时候十四吧好像?本来就长得矮,又瘦,缩在洞里,手脚都给绑着,嘴里勒着布条,看着真让人揪心。从那以后这孩子的精神就不怎么正常了,支老师为了给儿子治病,就辞职搬到城里去了。”

“唉,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支老师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厉落听着余满仓的讲述,心里五味杂陈,围着的村民们也都追问起支凤霞近况,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步飞问:“炸矿的是哪家企业您知道吗?”

“我儿媳知道,我儿媳以前在希望小学做过会计。”余满仓把一个坐在门口给小孩喂饭的妇女招呼过来。

余满仓问:“在咱们村炸矿的那家企业叫什么来着?”

“我记得叫……承鼎矿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厉落一怔:“承鼎……”

今天封村的不就是承鼎的人吗?

太过分了!

这些人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厉落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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