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塞翁失马
霎时间,姜海晏只感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不自觉地,身子便往身后退去。
却听得那女孩疾声喊道:“师父手下留情!”
万千剑影,刚要扑及姜海晏面门,倏然而止。
姜海晏却往后一仰,身子登时失去平衡。
他身后的那些灌木,虽然长得十分密集,却无不是细枝弱干,纵然姜海晏年纪轻轻,身体不重,也是无法承受的。
只听得姜海晏“啊”的一声,已失足坠跌落下去。
公孙谷本有机会拉他一把,却未施以援手,眼睁睁姜海晏“噗通”一声,落入水池,溅起了一团硕大的水花。他往前一跃,似落叶一般飘然而下,径自越过水池,落到了平地上。
待他转过身时,姜海晏已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虽说那崖壁足有两丈多高,好在水池里积水颇深,姜海晏跌落下来,经过池水缓冲,并无大碍。
此时与岸上的公孙谷对视,姜海晏不敢再说一字,更是不敢爬出水池。
公孙谷冷笑道:“道爷这一招‘落水成狗’请阁下喝饱了水,不知阁下感觉滋味如何?”
姜海晏明知对方在骂自己,却不敢吱声。
那女孩轻功不及公孙谷,只得下坡,沿着小道跑回来。见此场景,不禁微微一笑,随即走到水池边,对姜海晏喊道:“我的剑!”
姜海晏醒悟过来,连忙双手捧剑,举高奉上。
女孩一把将剑收了回去,只听得公孙谷哼了一声,骂道:“真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随即甩手,走向茅屋。
女孩恶狠狠地瞪了姜海晏一眼,也不管他,快步追上了公孙谷。
二人一入茅屋侧门,女孩突然问道:“师父,你说……一个人的面相,是不是真的就决定了他一声命途如何?”
公孙谷不予回答,反问道:“芷儿,凭你现在的本事,有人在旁偷看,理当不难发觉吧?”
彷佛谎话被当面戳破,女孩的脸颊顿时涨得绯红。
公孙谷却不由得沉思起来。
……
另一边,姜海晏眼见那一大一小相继进了茅屋,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从水池里爬了上来。
好在时下赤日炎炎,虽在深山当中,气温依旧不低。
姜海晏寻了处当阳的场所,将衣服晒干,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返回木屋。
公孙谷与慧圆无甚交情,可毕竟是同住一山,姜海晏不免担心公孙谷会向慧圆告状。
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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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今后无法再去偷学,不免失魂落魄,十分沮丧。
正当为此忧心忡忡,他猛然看见屋子里竟坐了两个人。
一人自是慧圆,与慧圆对面而坐的,却是公孙谷。
姜海晏僵在原地,一时间进屋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更不敢喘上一口气。
慧圆道:“杵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见过公孙道友?”
刚刚才见过……
姜海晏心里一阵嘀咕,只得连忙行礼,道:“见过公孙前辈!”
刚刚被公孙谷挫了锐气,姜海晏的态度已经大有改变。
公孙谷斜眼看了看他,也不回应,语气不善地对慧圆道:“和尚,事情始末,我都已对你说清楚啦,该如何抉择,你自己跟他讲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与姜海晏擦肩而去。
姜海晏并未估计错,公孙谷委实将他偷学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慧圆。
慧圆跟着起身,将公孙谷送出屋子,直至看着公孙谷的身影被曲折的小径遮住,才回身进门。
“坐吧。”慧圆语气平和,与往日无二。
姜海晏满心忐忑,在方才公孙谷坐过的地方就坐。
桌上,还摆着一杯公孙谷喝过的茶。
饶是见慧圆并无怒色,姜海晏依旧不敢先开口。
等了许久,慧圆突然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慧圆大师,我……”
慧圆摇头说道:“数月以来,我见你时而低首沉思、时而大笑如狂,还以为你是在参悟佛经中的道理。倘若真是如此,想必你心中戾气已经消除,我自可亲自传授你武艺矣。却不想,你竟是在偷学他人之艺……”
姜海晏顿时怔住,心里颇有悔意,道:“是我没能经受住诱惑,有负大师厚望……”
“你不必致歉。于你而言,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姜海晏不禁一愣:“这话怎么说?”
慧圆道:“方才那公孙道友刻意登门,说你偷学他弟子的剑术,已颇有成就。”
偷学毕竟是羞耻,姜海晏不觉这是在夸奖,只好低头不语。
不料慧圆却道:“他向我询问,看我是否教过你武艺……”
姜海晏又抬头看着慧圆,不知道公孙谷这话有何意图。
“我说不曾教你任何武艺。他沉思良久,说,既然无人教你武艺,你偷学之余,竟然还想出了破解剑招的法子。那一路剑招,虽说不得有多精妙,但一个从未接触武艺的孩子,竟然能想出破解之法,也绝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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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
公孙谷的话里没有责备之意,姜海晏听得目瞪口呆,道:“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慧圆深吸一口气,道:“他说,于武学而言,你确实颇有天赋,所以言辞之中,并非责怪你偷学了他的剑术。临了,他让我向你转达一句话。”
二人分明撞了个正着,有话大可直说,何必转达?
姜海晏搞不懂公孙谷的古怪,见慧圆犹豫不说,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话?”
慧圆似乎做了个艰难的抉择,终是说了出来:“他让我问你,你是否有意向,从他学剑。”
“啊!”
这话真是喜从天降,姜海晏一时都不敢相信真有其事。
但慧圆不会撒谎,自然不会假传公孙谷的话。
此话,必是公孙谷所说无疑。
又听慧圆道:“看来,你是愿意了?”
姜海晏惊醒过来,忙道:“自然是愿意的!”
只见慧圆脸上多出来一抹莫名的顾虑,似乎并不放心。
姜海晏又问道:“慧圆大师,你在担心什么?”
“你心中戾气未除,我担心于你而言,学武也不见得就是多大的好事啊。”
姜海晏收起了欢喜。
他时常听慧圆说他心有戾气,却一直不解何为戾气,这时才郑重其事地问道:“敢问大师,何为戾气?戾气于我而言,又有何不好之处?”
慧圆道:“戾气者,凶暴之气也。仇也、恨也,皆是戾气之源。”
姜海晏这才醒悟,慧圆那句“不思不语,不知不觉”,原来却是让他忘掉所有深仇大恨。
可他欲学武艺,不正是为了报仇么?
姜海晏心中一冷,抬起头来朗声说道:“大师,恕我直言,父母之仇、灭寨之恨,我姜海晏是非报不可的!”
慧圆沉声道:“我只怕你长期被仇恨熏染,将来,性子会变得乖张怪癖,喜怒无常啊。”
姜海晏沉思许久,回道:“读书是为了劝人向善。我曾经跟着陆先生读过几年书,有些道理,自然还是明白的。请大师放心,仇恨虽然非报不能消,但我姜海晏,也绝不会误入歧途。倘若我真有恃强凌弱、滥杀无辜的那一天,便请大师出手,将我正法。我姜海晏,绝不还手、绝不避躲!”
说着,他起身走到慧圆侧面跪下,恭恭敬敬,朝慧圆拜了下去。
见姜海晏能有如此态度,慧圆心中顾虑已是消除大半,随即伸手将姜海晏扶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