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郑氏刚进来，便看到水檀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放在林玉瑾跟前，想到见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心下对林玉姝便多了一分不喜。

“嫂嫂您坐下，用些茶水。”见小郑氏如此气愤，说不感动，是假的，水檀将茶水端上来，林玉瑾劝道。

“我与二姐姐的事，随着我的记性不好，也一并忘了去，这两个丫头跟我说了不少府上的规矩，想来父亲是不喜我们几个之间总是为了嫡庶之分斗嘴才对我这般严厉，嫂嫂还是遵了父亲的意思吧。”林玉瑾说完，端起药一气喝尽，林正榆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小郑氏看了看身边的官人，暗地里狠踩了一脚，自己的亲妹妹受了委屈都不能做主，白白承了一声大哥哥。

“大哥与嫂嫂几日不见，越发像那神仙般的夫妻了。”林玉瑾左右看了看，打起了二人的趣来。

“不是落了水了，还这般顽劣？莫不是需要请黄先生过来再训导训导？”林正榆不愧是林家长子，行事风格颇像林家已故老太爷林经业，林玉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求助一般看向小郑氏。

“好了，四妹妹方才好些，你便不能宽裕些，整日里管教甚严，好好地姑娘家，都快成了木头？”小郑氏眉头一蹙，林正榆默默端起茶碗喝茶，不再发话。

林玉瑾左右瞧了瞧，眼神里都是狡黠，小郑氏看破不说破，只拿起水壶，给林玉瑾添了些茶。

见有人给自己撑场子，林玉瑾面对曾经的好大儿，也就不再客气。

“大哥哥如今娶了嫂嫂，妹妹我也是有了撑腰的人，以后大哥哥还是对我好些，不然我必要向嫂嫂诉诉冤屈的。”

“你待如何？素日里你与正澜便没少惹过事，整日里不是招猫逗狗，便是去了学堂里打盹，方才去了母亲院里，你三哥哥的事迹便没少听，怎么，你没了记性，还要跟着他一般撒泼？”林正榆放下茶碗，眼神冷肃，斥责道。

“大哥哥说得哪里话，往日之事，瑾儿早早便不记得了，往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见林正榆这般严肃，林玉瑾也不敢再嬉皮笑脸。

“好了，四妹妹方才病好，你又要训她，说到三弟，他究竟是如何想的？母亲正在气头上，我与你大哥便没细细问下去，免得她气伤了身子。”小郑氏虽十分偏爱林玉瑾，只是林正榆生气时，她也不敢触了霉头，见林玉瑾白着脸，左右想了想，还是轻声劝了几句。

“不管他如何想，往后他们两个我亲自管教。”林正榆发话，小郑氏只好闭口不谈。

林玉瑾见林正榆这般，也知晓这是认真的了，心里叹了口气，“是，遵哥哥教诲。”

屋里的气氛正微妙着，外间婆子的传话声已到了近前。

“姑娘，三公子到了。”水水在屋外禀报，林玉瑾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尊佛，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林正澜，自求多福吧你。

帘子方挑开，林正澜便瞧见里面坐着的两位尊佛，扭头想跑，林正澜却发了话，“今日你往哪去？从军之事，你是打定了主意？”

明明没什么威胁的话，林正澜却乖乖的停下脚步，若说这府里，林正澜最怕谁，林正榆算是头一个。

林玉瑾见最大的刺头林正澜都无了，也只能求助的看向小郑氏。

小郑氏垂眸喝茶，漠视林玉瑾的眼神求助，林玉瑾只能打起精神，给水檀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院里的人都给撤了，乖乖坐在那准备听训。

“大哥说得哪里话，我只是忘了将备着给四妹妹的补品忘在了院里，想着回去拿给四妹妹。”林正澜挑开帘子进来，不等林正榆发话，便坐在了小郑氏的对面，如此，小圆桌被四人坐满。

“我瞧着她如今尚好，不需你院里那些东西，若是有需要的，让你嫂嫂去库房里寻几件来便可，倒是你，闹着要去参军，如今朝中是何模样，你不知晓？莫要跟我推脱你年龄尚小不知朝堂险恶，只前些年那霍家将军，你是听不到一丝丝的传闻？”林正榆见这劣弟，便火冒三丈，寻常的好修养，是一丝也寻不着。

“大哥这是何意？为何我要参军便不可了？林家世代书香是没错，霍家乃是东云战神之府，我向往霍将军战场上驰骋的风姿，霍世子的心怀坦荡，不说这二位，霍老将军花甲之年仍在边关守着东云国，若无东云数十万儿郎浴血奋战，哥哥如今的日子从何处寻？便是下半年的科考，也是不复存在的！”林正澜说到气愤之处，愤愤的站起身，直面着比自己大了六岁的长兄，年幼的声音一丝一毫也不退让。

林正榆此时，才算正视这个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个孩子的三弟，原以为他是一时任性，才闹着要去参军，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怪他了。

“三弟，你坐下，你大哥也是担心你。”郑雅宁从座上起身，走到林正澜身后，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林玉瑾也在下面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九岁孩子的手总是不够长，林玉瑾想。

“对不起，大哥，是我太冲动了，读书我比不上大哥，也比不上二姐，至于四妹妹，寻常虽与我一处玩闹，却也比我聪慧的多，前些年你问我想做什么，我想了许久的，除了习武是我喜欢的，其余我是一点也没兴趣。”林正澜说完，便将头低下，等着林正榆的训斥。

林正榆听完，恍惚间想到当年即将新年，林正澜将满六岁，十二岁的自己整日读书，那一日十分烦闷，正巧林正澜寻来，林正榆第一次叛逆着性子寻着他一块爬到屋顶，看着天上众多星辰问他，“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那时林正澜是怎么回答的？

“我要做个文武双全的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如今林正澜想明白了，文武之间，选了武，可是战场瞬息万变，字都识不全，他能做什么？

林正榆看着眼前的弟弟，心里存的全是对幼弟的担忧。

“学堂不日便会开课，到时你与玉瑾一同前去，若是偷奸耍滑，结果如何，你仔细掂量。”

说完，林正榆起身出去，小郑氏瞧了瞧，跟了上去，林正澜怔怔的看着两人离开，半晌，疑惑的问林玉瑾，“大哥是何意？”

“真笨，大哥答应了！”

瞧着林正澜高兴地呵呵直笑，林玉瑾一时有些茫然，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小郑氏一路跟着林正榆回了庆柏院，路上见他肃着脸，想着两兄弟虽闹得不愉快，索性，结果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