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另有传说（二）
南述。
南述。
焱凤有些恍惚，心里不停念叨着南述的名字，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笑道：“焱凤。”
而后，变成了一个拇指大的小人，飞到了南述的肩膀上坐了下来。
南述低低的叫了一声：“焱凤，这个名字不好听，你不是九头凤凰吗？我还是叫你小九。”
焱凤红了脸，紧紧的拉着南述的衣服从手臂上滑到袖子里紧紧的拽着袖口趴了下来滚来滚去。
南述又道：“小九，待会上山之后，你不许说话，不许弄出动静知道吗？”
袖里没了动静，南述怕焱凤误会，又解释道：“蜀山一向已降妖除魔保卫天下苍生为己任，师傅是掌门法力通天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妖怪，若是知道我带了一只妖进入山门，那可就糟了。”
焱凤心里害怕，重新爬到南述的肩上，趴在南述耳旁认真问道：“我会死吗？”
“会。”南述斩钉截铁的道：“不止你，我可能都会被师傅逐出山门。”
说到这里，南述情绪有些低落：“小九，你不知道，我从小便是孤儿无父无母，因为仙姿好才被师傅收在门中还成了真传弟子，备受师傅和长老们的青睐更是被寄与了厚望，定为了下一任蜀山掌门。所以啊，小九，为了你也为了我，要听话好吗？”
南述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焱凤全都听进了心里还为南述觉得感伤，打心眼里不希望南述受伤难过，于是乖巧的应着：“好，都听南述的。”
然后，又回到了南述的袖子，一动不动，认真的打坐修炼。
南述嘴角上扬，轻轻弹了弹袖口，施了个法隐去了焱凤的气息，御剑向着山上而去了。
空中风大，呼呼的吹进南述的袖子里，袖子鼓得老高，呼啦作响。
焱凤小小的一个人被风吹得坐不住，便索性不再打坐修炼，而是爬到南述的袖口处紧紧的扒拉着袖边好奇的往下看去，全是高高的茂密的树林。
风又吹了来吹得焱凤耳朵直痛，焱凤只好拉着南述的袖子堵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这样她耳朵既不痛，又不会掉下去。
南述便飞了许久，然后停了下来，将装有焱凤的长袖小心翼翼的抬起凑到嘴边轻轻道了一句：“小九，到了。”
焱凤闻言惊喜的睁开眼睛，抬头看去，便见到了一个高耸巍峨似亭子模样的门，门上写着蜀山两个大字，门边站着的是两个白衣束发背剑满脸严肃正气凛然的男子。
两人朝南述拱手道了句：“南述师兄。”
“嗯。”南述点了点头，进了山门，步行过高高的九层阶梯后，有弟子前来领了南述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大殿房屋山石后在了一处巍峨布满符咒的大门禁闭的大殿前的台阶下停了下来。
“掌门已恭候多时，南述师兄便直接进去吧。”
“有劳了。”
“不敢当，师兄还是早些进去罢。”弟子说着退了下去。
南述目送弟子远去，遥遥的看着大殿，这时一道威严空灵的老者声音传来，大门悠然打开：“南述，进来吧。”
“是！”南述恭敬的微微弯腰行了个礼，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阶向殿里走去。
焱凤看得兴致勃勃，好奇不已。
她行走人间数千年，只见过皇宫似这般巍峨，严肃，俗礼规矩颇多，可没想到这小小的一座山竟然也这般，倒是有趣得紧。
焱凤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刚跨过门槛时，南述心念一动，给焱凤施了个隐身术，隐去了焱凤的身形，直直的走进了大殿。
大殿里的中央放着的是一个大大的刻满了神秘符文的炉鼎，炉鼎由不知哪里来的粗大铁链四面八方的拴着，越过炉鼎的正中央有一个高高的座位。
座位上坐着的是一位头发须白手执拂尘仙风道骨双眼禁闭的老道，老道的后面的墙壁上正中央则挂着一副背着剑英俊少年的画像，画像的旁边则刻满了数各种各样的符咒。
老道的下方左右两边则各盘腿坐着三位手执拂尘或是背剑双眼禁闭的道人，头发或是全白或是花白，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
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焱凤含着手指拽着南述的袖口荡在半空中瞪大了双眼。
南述走到正中央，先是对着左右两边的道人们恭敬的行了个礼：“南述拜见各位长老。”
“嗯。”几位道人睁眼低低的应了声。
之后，南述又对着正中央的老道正正的跪了下去：“南述拜见掌门。”
“南述～”老道睁眼，声音低沉威严的叫了句南述，道：“你此番下山历练可有何心德和感悟，又学到什么？”
南述道：“百姓凡眼，不识法术，不曾有辨别妖、人的能力，妖外有妖，人外有人。弟子自知法术浅薄能力有限今后应当再度加强修炼，帮扶天下苍生无辜百姓。”
“嗯。”老道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还有呢？”
“弟子历练少，此后希望能多多下山历练。”
“你有此感悟很好。”
“可是……”南述迟疑。
老道皱眉：“嗯？”
南述不语，坐于下方的一位道人道：“南述有何疑虑不妨说出来，也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听听看看能不能解决。”
南述还是没有说话，眉目间有些暗淡和迟疑。
他在担心，他所想的问题此前并没有人说过，且掌门师傅一向告诉他，蜀山乃人间修仙的正道之所，以保卫天下苍生为己任。
他不敢质疑，可心里也有疑虑。
南述长久的沉默让大殿中的气氛冷了下来，焱凤也憋着气不敢呼吸。
这时一位脾气有些暴躁的道人道：“难不成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不配听你说了？”
“南述不敢！”南述大惊失色头低了下去。
“哼～”道人冷哼一声，一甩手中拂尘道：“那你还不赶紧速速道来。”
“是。”南述应着，抬头道：“我们蜀山一向以保卫天下苍生，降妖除魔为己任。弟子想问天下之人莫非所有人都需要我们保护吗？天下所有的妖都该杀吗？”
“这！”南述话音刚落，道人们变了脸色，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人更是徒然起身质问：“南述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南述对着道人恭敬一拜：“合清长老息怒，南述只是不明白。”
南述的道歉并没有让合清长老平息了火气，而是瞪圆了眼睛，语气冷硬的朝高座上的老道道：“这便是掌门师兄教出来的好徒弟了！师弟听不得这样的话，便告辞了。”
说罢，合清长老拂尘一甩就要转身向外走去。
听见南述被骂，焱凤眼睛瞪得直直的瞪着合清长老，她不喜欢这个老家伙这样吼南述，自以为是。
而且她觉得南述问的话并无不对，再说了妖并不一定都是坏的，反而是人，人心难测，坏得不得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让人猝不及防。
她的伤便是轻信了人的缘故，伤了根本不说，修为也被封印了不少，还丢了两颗头颅，九头神鸟变成了一只残疾的七头废鸟，受尽了妖怪们的冷眼。
焱凤看得不爽，心里讨厌起合清长老来，便不想再看这些人说话，封了自己的听觉躺回了南述的袖子里睡起大觉来。
见元清要走，高座上的老道正脸道：“师弟且慢，此次乃是南述第一次下山历练何不听听再说。”
掌门开口，合清道长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南述然后回到原位坐了下来。
南述感激的朝高座上的老道拜了拜，道：“还请各位长老们和掌门师傅莫要动气，南述此番下山在一无条花花妖手下救下一男子，还杀了花妖，可事后南述得知，无条花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还在一次偶然间救了那男子一命，而那男子骗了花妖的感情明面上山盟海誓娶了花妖，可私下里却找了厉害的捉妖师布下阵法困住了花妖，还日夜剜取花妖的心头血，只为治那青梅竹马的顽疾……”
“而南述遇到花妖和那男子的那日，那花妖的法力已然即将耗尽，可她最后还是燃烧了自己的妖灵来报复男子试图取那男子的性命，最后死在了南述的剑下。”
南述说完，面有愧疚，抬头一脸茫然的问道：“南述想知道这男子该救吗？这妖的枉死是否是弟子做错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方才的合清长老也面色沉重，过了良久，高座上的老道捋了捋长长的胡须，语重心长的道：“南述，为师可有告诉过你，人妖殊途。”
“师傅说过。南述也记在了心里。”
“那便是了，人妖本就不同，何以能一起生活，且那无条花妖本身就是救人的灵药，也难怪让那男子生了如此之心，而且妖法力高强，人岂不会害怕？更何况她是妖在有杀人念头的那一刻就不该活着。”
“可那无条花妖救了那男子一命。”
“为师只能说一切皆有定数，或许是那花妖命里有此一遭。”
“……”南述沉默，皆有定数，有此一遭吗？可他还是不明白，如此之人竟然也要救吗？遂追问。
“师傅，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难道就因为她是妖就该痛此杀手吗？什么一切皆有定数，明明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徒。”
“南述！”老道厉呵。
底下的长老们沉默不语。
南述继续道：“无条花妖死后，内丹留了下来，被那男子请来的捉妖师所获，而后被当场炼化收已己用，南述打探得知，那捉妖师一派一直肆意捕杀妖怪练其内丹，提升自身修为，修的乃是邪道！”
“……”老道沉默。
南述语气哀伤，面色难过道：“师傅，您说过，万物皆有灵，有自己的生生之法，我们要做的只是避免人界受到其他各界的骚扰和屠害，可如今南述错手杀了一条性命，您却告诉南述一切皆有定数，是因为无条花妖本身就是灵药才引人犯罪是她命里该有这一遭……”
说着南述抬头正正的直视着老道提高了音量：“而且！师傅，那捉妖师那晚如果不是南述到，就已经死在了那无条花妖的手下，可如今却因为南述的原因活了下来，而此后又该有多少无辜妖怪会惨死在他的手中！南述以为！蜀山或许在保护天下苍生降妖除魔这里有些地方做错了！”
南述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高座上的老道沉默了下来，定定的审视着南述，众长老忽的起身释放出浑身的法力，震慑怒喝：“南述！休得胡言！”
面对众位长老的斥责，南述却不惧，挺直腰杆直直的看着老道，目光坚定。
一头发花白的长老，直直的指着南述厉声道：“南述！念在你是掌门师兄的真传弟子又是下一任蜀山掌门的身份上，此后莫要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快些向掌门师兄认错！”
南述摇了摇头，直直的看着说话的长老，声音掷地有声的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南述认为，蜀山或许是以保卫天下苍生，降妖除魔为己任，可更应该匡扶正道，不应滥杀无辜！妖虽不是人可也有心若是没有滥杀无辜反而因为人的咄咄逼人而废了千年修行岂不可怜！而人岂不可悲！”
“匡扶正道，不滥杀无辜，匡扶正道……”高座上的老道捋着胡须喃喃自语，若有所思，而后眼睛一亮。
降妖除魔，匡扶正道，慈悲为怀。
不错，不错，不错，这才应该是蜀山众人更应该坚持的大道，看来这孩子真的仙缘颇深，或许会是蜀山千百年来第二个位列仙班的人！
“哈哈哈～好，好，好啊！”老道哈哈大笑着，惊喜欲狂的连说了三个个好字，弄得座下的长老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掌门师兄这是为何？莫非是被气笑了不成？”
南述更是呆住了。
老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捋着胡须道：“你们啊！唉！枉废活了这么多年！”
“这……”长老们语塞，有些不高兴：“掌门师兄何出此言！”
老道直摇头，脸色晦暗不明一番话说得高深莫测：“先祖开辟蜀山一派之后，便位列仙班了，曾同前几任掌门说过，人界孱弱，可也有自己的智慧和欲望，但人间正道是沧桑，蜀山存在的真正意义需自己揣摩。”
“千年以来，我等一直以为先祖是让我等保护人界，铲除其他异界人世，便立下了降妖除魔，保卫天下苍生的宗旨，可今日才知这……只是其中三分之一而已。”
“这是从何说起啊！？”众长老们不明。
南述定定的看着老道，心跳如鼓，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果不其然，老道接下来的话应证了他的猜想。
老道说：“降妖除魔，匡扶正道，慈悲为怀，保卫天下苍生。这！才是是我蜀山的存在于世间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