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回忆杂乱
第二日，夜色正深。
付明清自昕雪阁中惊醒，看着熟悉的闺房，揉了揉太阳穴。
望窗外看去，天色正浓。
起身披了衣服下了床走向软塌坐了下来，打开窗，沫儿和湘月正在外面坐着靠在门旁打着瞌睡。
月亮渐圆，付明清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线索，只觉得一切和宫中脱不了关系。
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呢？
似乎从她第一次进宫一切便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从宋后宣她进宫那一刻开始的所有事情像走马观花一样清晰起来。
犹记得那天她刚和贺书堇谈完事，正是早上接近正午十分。
宋后的宫女来了府中……
传宋后的口谕让她进宫。
马车到皇宫门口时，是午时一刻。
因宫中规矩寻常女眷不可乘车行驶在宫道上，她便下了车，跟着那名叫漓月的宫女一直走了足足两刻钟。
直至午时三刻才到了凤仪宫门口。
此时已快到正午。
顶着大太阳，付明清一路走到凤仪宫门口时，已经感觉有些筋疲力竭了。
而好巧不巧。
此时皇后宫中才传了午膳，宫女们正在伺候皇后用膳，虽说付明清是皇后传进宫的。
这时候却也没有要见付明清的意思。
只是让漓月将付明清带至了偏殿外面等着。
付明清看了看天上斗大的太阳只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尤其是她还没吃饭呐。
可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午时六刻，皇后终于用完了午膳，付明清总算松了口气，可等来等去，却始终没有等到皇后让她进去的消息。
反而等来了一个小宫女。
宫女名叫未心。
也是伺候皇后的一等宫女。
未心走至付明清面前恭敬行礼道：“奴婢未心给贺家小姐请安，午时已过半多，马上便是未时了，娘娘心情郁结，刚用过午膳，恐还要午睡，还劳烦贺家小姐进偏殿稍作片刻。”
说着，未心侧着身子伸出了手，打开偏殿的门。
付明清只觉得脸都要僵了，尤其是在听到未心说皇后要午睡的消息。
付明清只觉得心像突然被冰呼住了一般，透心凉。
看着未心，付明清强颜欢笑道：“多谢姑姑，娘娘休息便好，小女在此等候便是。”
“那小姐请自便。”未心说着，转身离开了。
付明清在长袖中的手直接捏成了拳，第一次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走进偏殿，付明清也只敢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而后便痴痴的等着。
一旁的沫儿虽说是刚伺候付明清没几天，但总归现在是付明清的丫鬟，看着这样的付明清，心里也不免心疼。
看了看时间，沫儿凑近付明清小声询问道：“小姐，奴婢身上还带着一些碎银，您看要不要奴婢去找一下宫里的姑姑，多少给小姐弄点吃食，不然，要饿……”
“嘘！”付明清皱眉，连忙嘘声打断了沫儿的话道：“你这丫头，你当这是哪里，这可是宫里，我是皇后娘娘传进宫的，哪能随意贿赂宫人找吃的，若是被宫中的娘娘或是其她人知道了。”
“传出一些话来，败坏了皇后娘娘的声誉，你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吃罪不起。”
付明清小声的严肃说着，沫儿被吓得小脸一白，忙道：“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错。”
“哎。”付明清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沫儿的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担心我，只是这是宫里，我们需得小心谨慎，莫落了口舌是非。”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沫儿乖巧的应着。
后面她没在说话。
只是肚子却饿得咕咕叫。
到这里，付明清眯了眯眼睛，停止了回忆，再后来，她便见到了兰妃身边的人。
当晚，她本来收到了贺书堇的纸条前往一见，可却撞见了一桩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着，付明清又陷入了回忆。
那天，她收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贺书堇的笔记。
御花园三角亭一见，关于付家灭门线索。
线索！
他找到了？
眼睛一亮，付明清便带着沫儿走出了灵秀宫，到了御花园。
许是因为早晨，所以御花园中并没有什么人。
但为了保险起见，付明清还是和沫儿躲到了草丛中，猫着腰走。
突然沫儿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脚一落空便崴了下去，当时便疼得满头大汗，揉着摔疼的地方。
沫儿吃痛：“嘶～好痛～”。
付明清皱眉连忙捂住了沫儿的嘴道：“别出声，我看看！”
“嗯。”沫儿点头。
付明清放开了沫儿，低头看去，只见地上是一个石头。
让沫儿掀起裤腿，付明清看了看道：“没事了。”
“谢谢小姐。”
“嗯，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付明清点了点头，拍了拍沫儿，猫着腰向前走去。
走了一阵后，突然，付明清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放慢了脚步。
“你放心，那位说了，只要你杀了宋志远，保你升三级。”
“末将不明白，宋志远父子可是保那位荣登帝位最大助力，说是恩人也不为过，为何……”
付明清听着声音熟悉，停了下来，借着月光看去，正是当朝的寒丞相和一个男人。
这里付明清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后面的沫儿不注意，嘭的一声撞到了付明清，摔倒在地：“啊～唔～”
付明清闻言，立马眼疾手快的捂住沫儿的嘴趴在沫儿的身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和寒丞相说话的男人已经察觉到了动静看向了草丛：“谁！”
“怎么了？”
寒丞相紧张的询问出声。
男人没有说话，警惕的环顾了一眼四周，最后脸色阴沉的拔出剑拨开重重花草向着付明清和沫儿两人方向一步一步的走来。
听到声音的沫儿早已吓得汗流浃背，付明清也脸色苍白，冷汗潺潺的，美眸圆睁的透过草丛的缝隙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大气不敢出。
只能在心里祈祷。
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千万别发现我们！
“喵呜～”突然，一声猫叫声响起，似乎是付明清的祈祷有了作用，一只通体白色耳处有黑斑的猫咪从两人面前跳过，付明清差点被吓得惊叫出声，连忙咬牙忍住。
“呼～”见是一只猫，男人脸色缓和下来，收起了剑，离开了两人蹲的草丛，走到了寒丞相面前：“原来是只猫啊。”
还好还好！阿弥陀佛！
危机暂时解除，付明清心里松了口气，放开了沫儿，沫儿咽了咽口气，一动也不敢动，付明清趴在草丛仔细的偷听着。
清晨的阳光下，寒丞相一脸不耐烦：“行了！别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宫里的娘娘们经常养着解闷的畜牲。”
男人说话，寒丞相面色晦暗如深的道：“你可想好了，做了不但可以升官，还可以享尽荣华，不做～哼哼～”
说着，寒丞相冷哼了两声，男人皱眉似有不忍道：“末将只是觉得宋将军待我如兄弟，有点难以下手而已。”
“这有什么！”寒丞相鄙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怪只怪他宋志远父子知道的太多，索取的太多，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寻死路。”
“唉！”男人闻言叹了口气道：“末将一定尽心竭力办好差事！那位面前还牢丞相美言。”
寒丞相满意的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裴大人做的很好！本相一定在那位面前为裴大人多多美言！此行还望裴大人小心行事，莫要辜负那位的圣意才是，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本相先行告辞。”
“末将遵命，丞相慢走。”
说完，两人各自离去。
付明清这才探出头来，起身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沫儿搽了搽额头的虚汗，戳了戳付明清一脸的惊惶不安道：“小姐，我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嗯。”付明清点头。
看向了沫儿道：“记住了，这件事就当没看见没听见，不然你我可要死的连灰都不剩。”
闻言，沫儿小脸煞白，连忙道：“是，小姐，奴婢明白，奴婢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瞧见。”
“嗯，这便好。”
付明清点头，继续往三角亭而去。
可到了三角亭，付明清并没有看到贺书堇，却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背影像极了死去的燕姐。
看着背影，付明清冷汗流了满背。
想都不想的调头轻声回去了。
坐在灵秀宫。
付明清的心久久不能安定下来。
到这里，付明清心猛然一紧，那天她就猜到了不对劲。
贺书堇怎会给她纸条，他既然已经说了晚上会来找她那定然不会约她在御花园相见。
还有，那晚的背影。
她很确定那是燕姐的背影，因为她的头发上还戴着她亲手制作的桃木簪。
可贺书堇说了付家死去的人都被剥了皮，所以……
再次想到这里，付明清瞬间冷汗淋漓。
幕后的人不容小觑。
捏紧了拳头。
不过，也是那天她才突然想到了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名字耳熟。
因为宋皇后的兄长似乎就是宋志远，宋大将军。
而那天也是宋后真正的目的，想让她做太子妃。
京都名门贵女数不胜数，宋后为什么会独独看上她一个突然出现的贺家小姐呢？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想到这里，付明清又想起了宋后的死。
皇帝刚想杀宋后，还让人动手，之后宋后就突然死了。
回忆再次袭来，付明清的思绪顿时回到了和贺书堇进宫探查的那天。
那天她和贺书堇进了宫，就猫在了宋后去世的宫殿房顶之上。
招魂之事荒谬而又邪门，数百支白色蜡烛在中宫皇后的水晶冰棺周围燃烧着，巫女在烛火间围着皇后的棺材跳着诡异的舞蹈，唱着凄厉的歌谣。
寝殿所有的门窗开着，有冷风吹来，风声渐急，一直呼啸着到寝殿的最深处，每一个角落，巫女们的影子在风中摇曳着扭曲。
皇帝笔直跪在皇后的水晶冰棺前，身形消瘦，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是忏悔也是祈祷。
风中不知道是谁的哭声飘着，有巫女扬着化有诡异符咒的白帆声声唤着“魂兮归来”。
付明清和贺书堇就屋顶的小洞里看着，眼神悲悯。
当今皇上是明君，生前和皇后关系微妙，可如今却为了一个死去的皇后荒废朝政。
两人面色凝重的出了宫，对于宫中之事只字未提。
招魂之事荒诞不嵇，传出宫闱后惹来了京都中的百姓议论纷纷，人人传言，是皇帝害死了宋后，寝食难安才想着招宋后的魂灵忏悔。
朝臣心中也起了怨念，可无人敢说，就算有不怕死的进宫劝谏，皇后也置之不理。
在祭礼进行了三日之后，南疆的巫女提议，让皇帝日夜住在中宫祈祷，这样才能早日请来死去的宋酬的魂灵。
明明是极为可笑的说法，但皇帝居然听从了巫女的建议，从此常住在皇后的寝殿中，闭门不出，再未上朝。
一直到五月完，六月初，招魂之事依旧进行着。
第一个坐不住的人是兰妃的父亲和寒丞相，兰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掌管着武将的选用奖惩及兵籍、军械粮草、军令、关禁。
尤其是在帝王闭门不出后，兰妃的父亲权势日益增长并和寒丞相勾结在了一起，把兰妃推上了摄政之位。
兰妃的闺名是宁恬，因为长相美艳，被皇帝封了兰妃。
女人摄政是萧家称帝至今从未有过的先例，但皇帝闭门不出，将朝政置之不理，对兰妃摄政也表示默认再加上兰妃的父亲权倾朝野，寒丞相也对其持赞许态度，朝野上下便无人敢反对。
那天她听贺书堇说起时只觉得唏嘘，堂堂帝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贺书堇作为臣子心忧天下也心有皇帝，和付明清商量能不能用药给皇帝编制一个梦或者幻境让“宋后”劝一劝皇帝，以解心结，重归朝堂。
付家的案子不能再拖，且那几日她虽没有外出，但从地牢回来之后，她日思夜想总觉得付家的案子和幽深的皇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于是答应了下来在午夜和贺书堇进了宫。
可看到的事这一次却让她和贺书堇两人都惊诧难安。
凤仪宫里，这一次和两人以往看到的情况的都不一样。
以往还留了些许宫灯，寝殿的门窗都开着寝殿里还是亮的，烛光是红色的，巫女们只是举着白帆围在宋酬的水晶冰棺周围唱跳着，语气平缓低沉。
可是这次却是不同的。
这一次，寝殿的屋顶上挂满了长长的一条条的白帆，门窗禁闭着，所有宫灯都熄了，烛光也是幽幽的青色，巫女们洒着纸钱，举着白帆唱跳着，吟唱声时而高扬时而低沉。
皇帝犹如一个信徒一般跪在水晶冰棺前，磕着头，面前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燃烧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散发着阵阵古怪的腥味，火焰是血红色的，袅袅的烟雾攀升着，仿佛能冲破屋顶直达云上。
付明清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眉头紧皱，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随着烟雾的越来越浓到了极点。
渐渐的浓稠的烟雾凝聚成了一个女子的形态背对着宫门而立。
付明清看到了皇帝失态的起身奔了上去，这奇怪的现象让付明清皱了眉，她是不信世界上真有鬼神之说的。
可她觉得女子的背影异常熟悉于是和贺书堇相视一眼，便上了屋顶掀开了屋顶琉璃瓦片一角。
在看清女子面目的瞬间，付明清惊讶的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那竟然是死去的宋后的模样！
没错，那就是宋后死去的模样！
回忆戛然而止，付明清呼吸急促起来，跑到了书桌前，拿了纸和笔在上面画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