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碎月港

翌日，当图恩领主残破的尸体被人从废墟里抬出来时，引发了欢愉教派内部不小的轰动。

图恩的死令无数人大跌眼镜，毕竟他是莫拉丝麾下最受器重的几名领主之一，能力自然不必多说，能爬到恐惧领主位置的，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

在跟随莫拉丝数百年的时间里，图恩一路摸爬滚打，踩着累累尸骨上位，从无数仆野心勃勃地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碎月港的领主。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狠人，居然会死在了一场顺风顺水，和单方面屠戮无异的战斗中，很难不让人怀疑其死因背后是否存在着猫腻。

莫拉丝为此发了不小的火，为了报复荒芜守军，她没有及时下令约束自己正在劫掠的部队，结果导致整个凄凉要塞半数人口死在了乱军之中。

数天后，有敏锐者反应过来，嗅到了这场诡异死亡背后的政治意义。

一个既得利益者的死，会腾出许多资源。图恩死后，他所占据着的碎月港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其余领主眼红的大蛋糕，众人议论纷纷，最终一致认为欢愉教派现有各大领主中，以老牌的高阶女术士考尔韦西什，和新崛起的赫默领主最有可能接管碎月港。

黑色宫廷上，莫拉丝命令自己的心腹萨比欧斯彻查此事。一时间人人自危。

她那双原本妩媚勾人的凤目，此刻充斥着威严令人不敢直视，审视着下方垂首的诸多领主，缄默无言，整个大厅陷入了死寂。

杜鲁齐的至高女皇总是高高在上，宛若高岭之花，很少会在自己手下面前表露出强烈的情绪，可她一旦动怒，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大祸临头了。

每一个被上位者注视的领主皆紧绷着神经，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引起女皇的猜疑，在其目光掠向旁人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最终，莫拉丝的目光落在了赫默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赫默神色如常，稳如老狗，但内心仍有些忐忑。

他想以莫拉丝的心机，多半能猜测到是自己干的。不过，她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废物而杀掉对自己有用的人。优胜劣汰，弱者喋血，强者上位。这还是她教给自己的。

说起来，自己还是她的好徒弟呢。

“所有人退出去，赫默留下。”

听见莫拉丝的嗤笑声，众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齐齐将目光投向站地笔直的领主，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

在众人眼里，起于卒伍的赫默绝对是个异类。

温和，善良，凡是和杜鲁齐性格不沾边的特质，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极度关心自己的部下，不惜顶着层层的压力拆除了凯恩神殿；很少主动去抓俘虏与掠夺，他更像是个阿苏尔，而非杜鲁齐。

这样的人居然会谋杀素来没什么恩怨的图恩？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差点就被他的表象给骗了。领主们各怀心思地离开。

大厅只剩下赫默一个人，硬着头皮迎上莫拉丝的目光。

没有废话，莫拉丝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隔空抓起赫默猛地砸到了墙壁上。

嘭！！

剧烈的撞击声传遍整个大殿，隔着墙，连走廊上的守卫都能清晰听见。

极致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赫默骨头都快散架了，他吃痛着站起身，猛地瞳孔一缩，一柄长剑在眼中急速扩大。

然而赫默并没有闪躲，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任由锋利的长剑刺入肩甲，毫无反手之力被压制在地面。

莫拉丝悠然地站起身，迈着优雅地步伐，来到赫默身旁，抱着双臂俯视着他，“很好，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底线，赫默。”

“你居然胆大包天，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真当所有人都是图恩那种酒囊饭袋？

在她面前玩弄手段，他还是太嫩了点。

赫默瘫软在地，眼瞳中尽是流淌的血水。

“我是教过你要学会不择手段，但是你要明白，我愿意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不能抢！”

莫拉丝的精灵语中带着浓浓的威胁，语法刻板，每个字都发得很重，强硬充满气势，说着，她纤细的脚踩在赫默的肩头，用得地拧动。

赫默脸色苍白似雪，但他硬是没有叫出来。

一个人有多大的欲望，就有多大的忍耐力。

赫默告诫自己，现在不是该反抗的时候，必须忍耐。

从他计划对图恩动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天。

然而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图恩。

“你最好做的天衣无缝，祈祷萨比欧斯查不出什么线索，否则...”

她不需要连暗杀都做不好的手下。

赫默冷笑，当时除了对他忠心耿耿地雾卫们，没有一个目击者活了下来。且自己杀死图恩所用的武器，与凄凉要塞守军所用的武器，别无二致，萨比欧斯除非能让死者开口，才能查到自己头上。

把心头气狠狠地发泄后，莫拉丝让人抬走了近乎重伤的赫默，而后又在一番利弊权衡之后，让他接任了碎月港的防务，成为了当地领主。

与此同时，当欢愉教派占据凄凉要塞，处理内部事务时，整个纳迦罗斯王国也在发生着一些列的变动。

欢愉教派背刺了荒芜守军，占据了凄凉要塞，势力扩张到末日林地边缘，远在黑脊山脉作战的艾夏里昂震惊之余，急忙率军撤回海格之厅，防止莫拉丝继续北上，同时他写信向巫王马雷基斯要个说法。

老妈又坑了自己一次，巫王头疼不已，在诸多压力之下，他只能走走流程，向莫拉丝要个说法。

不出意外的，去信石沉大海。

莫拉丝坑自己儿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了，母子之间的事，能叫坑吗？

黑暗精灵居然自己起了内讧，引得众木精灵都笑起来了，艾索洛伦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随着艾夏里昂撤军，其余几个派系的首领相继撤打道回府，只剩下马鲁斯一个人孤掌难鸣。

没有了友军的支持，马鲁斯干脆带着自己的姐姐，骑着心爱的怨毒回了海格-葛雷夫，继续逍遥快活去了。

巫王的战略计划再度失败，不过这已经不是他首次失败了，反正一次次针对奥苏恩岛的军事行动都失败了，也不差输木精灵这一场。

可怜的巫王就像是所有周末黄金档动画片反派一样，每一次远征的都以坏蛋大喊“我还会回来的！”收尾。

不过虽然进攻巫女林地的作战失败，但也并不算毫无收获，起码木精灵们同样被重创，短时间内很难再威胁到纳迦罗斯王国。四舍五入，这波没输。

一场战争下来，木精灵没败，巫王没输，莫拉丝赢麻了，只有艾夏里昂亏大了。

母子合伙坑了一波自己人。

在稳定住凄凉要塞的局势后，莫拉丝派遣赫默前往碎月港口坐镇。

赫默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逮捕当地所有名门贵族，将其中半数以上人全部献祭给了深渊之主马瑟兰。

“赫默大人，为什么不全部杀光？以免他们生出事端。”随行的伊莱登禁不住问道。

既然要清缴图恩在碎月港口的势力，为什么做事不做绝，反而放走了一半人呢？

赫默坐在椅子上，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庭院中的血迹，似笑非笑地道：“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不是战争。有些人你处理不干净，就永远是个麻烦。有些人你处理的太干净，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杀戮太广，逼的太紧，会有人狗急跳墙的。”

眼下碎月港才换了领主，人心思变之际。他想要镇住局势，只需要将刺头们杀掉就好，再杀就过犹不及了。

“原来如此。”伊莱登捂着红唇，不禁笑道:“赫默大人真是越来越坏了。”

“有吗？”

赫默抚摸着下巴，回想最近他做的一系列事情，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