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生物医药研究所。
虹膜识别刚识别成功,门才打开一条缝,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传了出来。
虞辞没有穿惯常的白大褂,单手闲散插着兜微微抬头看去,眸光疏淡清冷。
只见储存区内灯光大亮,几个白色衣服的研究人员围在一个架子面前,神色或严肃或焦急或懊恼的聊着天。
“几百万的实验材料就这么没了,我要心疼死。”
“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新人太粗心大意了。”
“虞教授呢?!她带进组的新人,让她出来负责!”
你一言我一语热闹的像是早间菜市场。
虞辞余光瞥向最先开口提起她名字的人,视线微微偏移,看到后面缩手缩脚气场萎靡的男生。
“顾与温。”
女生软中糅杂些许淡哑的嗓音独特而温和,犹如一把温柔刀劈开空气里的焦灼,“缩在角落做什么,过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所有人吓一跳。
顾与温顿时抬头,见到那张熟悉的绮丽面庞后眸子瞬间亮了亮,从角落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他好像在哭,脸上还留着没有干的水痕。
“老师,”他仿佛雏鸟找到归家,无措地揪住虞辞的衣角,声线沙哑:“我、我检查过设备状态,走之前一直都是开着的。”
虞辞伸手揉了揉他脑门,轻声道:“我知道,等我调监控。”
有她在,顾与温就有了主心骨。
三两句安抚好他的情绪,虞辞转向众人,语气平静:“损失多少先把打报告上来,我一会去调监控查看情况,调查清楚后再给你们解决方案。”
说完她就要带顾与温走。
但那些人哪肯轻易放过她。
“你说走就走,我们今天的实验怎么办?因为他一个人拖慢整个组的进度,所有的损失他能担待的起吗?!”
“就是,明明就是他犯错的先,结果现在还要我们来打报告,这天下哪有这么无耻的道理?”
本就凝滞的气氛霎时变得针锋相对起来。
虞辞偏眸望向隐没在众人后拱火的男人,唇角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实验照常做,缺的材料从我的私库里出,今天的损失也由我个人先行报销。”
几百万说给就给,简直狂妄到极点。
“但是——”
她慢悠悠拉长语调,细白修长的指对着前方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别让我发现背后有人搞鬼,否则别说项目组,整个云京,他都别想待了。”
“......”
喧闹在刹那间消失。
他们知道,以她的身份跟能力,绝对说到做到。
而众人也齐刷刷回头看向她所指位置,随即怔愣:“吴教授?”
骤然受到多方关注,吴彤的脸蓦地僵了僵,不自然地提起两分笑容,继而意识到氛围不对,连忙转换成气愤的表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定要把人找出来严惩才行!”
虞辞没有反驳,喊来周思齐把自己的通行证扔过去,让她带人去私库找实验材料。
随后,她带沮丧到极点的顾与温离开。
两栋楼相连的位置是一条将近三米宽的长廊,虞辞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动作散漫地轻拍身侧空位,示意他坐。
顾与温拘谨地坐到很远的位置,似乎是觉得丢脸,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我又不吃人,”虞辞翻出手机点开微信发信息,边淡声道:“不是你做的事情,就没必要愧疚或者紧张。”
顾与温忙不迭抬起头,双手举到胸前胡乱摆动:“不、不是的,我我我、我就是感、感觉,对不起您的栽培。”
虽然他的认知里,自己的确没有弄坏材料,可是真相未出,谁又能保证他说的一定就是真话?
而且在那之前,虞辞要因为自己莫须有的错误赔偿一大笔金钱,还动用私库,七七八八加起来,他亏欠她的,打八辈子工都还不清。
眼见男生又迅速消沉下去,虞辞回信息的间隙抬手,一巴掌拍到他背上,黛眉细弯,笑意盈盈:“好啦,你是我徒弟,帮你是应该的。”
顾与温浑身一僵。
“我说过,你做的很棒,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她安慰着:“没必要给自己那么高要求,尽力就足够了。”
虞辞从来没有给过他和周思齐压力,实验也是能做就做,不能做暂时放到一边,等什么时候学习到新知识,想到解决办法再上手,也能完成目标。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他们会时时刻刻注意身份,想着不能给她丢脸砸招牌,下死功夫,以相对错误的方式追赶着。
“今天给你放个假,”虞辞帮他按摩肩膀放松,“去玩,去放松,不要把这事放心上。”
顾与温抿抿唇,哭腔难掩:“那您呢?”
“我?”
女生恣意随和的挑唇:“当然是给你讨回公道啦。”
将顾与温送上车,虞辞收到萧九恒发来的监控录像,她来回播放两遍就发现不对劲。
“昨晚凌晨三点十二分到十五分之间的录像被人替换了,”虞辞把画面放大,仔细观察异常的地方,“你能修复吗?”
电话那头传来萧九恒敲键盘的声音:“只能把画面重置,缺失的三分钟我试着追踪一下。”
虞辞问:“要多久?”
“最快四个小时。”
太慢了。
虞辞找蓝牙耳机戴上,手机踹兜里往办公室走去,“把录像发我。”
萧九恒看她想自己动手,便把录像全部传输到她电脑上。
两人分工合作,没多久,就追踪到真正的录像。
“...这人,吴彤?”
萧九恒看着画面里行迹可疑,鬼鬼祟祟的男人,眉梢皱起:“他为什么要把设备关了?”
这次没等女生开口,他琢磨半晌,答:“栽赃嫁祸?给你?”
虞辞将修复好的录像拷贝到u盘,闻言肆意的笑一声:“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内鬼呢。”
萧九恒陡然沉默。
他把之前收集到的资料联系起来,就感觉女生说出的猜想,极其有可能实现。
“那师姐准备怎么做?”他好奇问。
虞辞用脚推地面挪开旋椅,站起身,“当然是先把脸打回去呀。”
人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傍晚时分,基因项目组召开临时会议。
众人到会议室时,就见女生姿态从容地坐在正位慢条斯理地转着水性笔玩,在她身前放着台已经打开的笔记本,连接投影仪。
投影仪射出的画面映在对面幕布上,是夜视摄像头记录的灰绿色录像,录制地点是今早刚刚发生过事情的储存区。
看来是要解决材料损坏的问题。
包括宋青岚在内,所有人找位置落座。
等他们坐好,女生才停下,那双圆润漆黑的眸带着几分清浅笑意地略过他们,“人都到齐了么?”
宋青岚点头:“嗯。”
“吴彤呢?”她忽然指名道姓。
坐在末尾的男人连忙举手,“在,虞教授,我在这。”
虞辞长睫缓而慢地掀了掀,眸底浮现抹浓厚的兴味,不待众人察觉便迅速遮掩,嗓音平和道:“那就好。”
吴彤:“......?”
这话什么意思?
没给他反应机会,虞辞俯身拿到遥控笔,按动按钮的同时白嫩下颌对着幕布轻抬:“关于今天,我的学生顾与温忘记开启设备,导致材料损坏的事,各位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无人作答。
她已经给补偿,并且按倍数给,这会再开口,就是不给她脸了。
“不过呢,”她尾音一转,忽然严厉:“我也说过,若是让我知道背后小人作祟,就别怪我不顾同事情面。”
宋青岚似乎意识到什么,代替众人问出声:“阿辞,你这是看到什么了?”
“好玩的啊,”虞辞语调戏谑:“光说没用,不如你们自己看好了,记得睁大眼睛,看错看漏,我懒得再放第二次。”
她这破脾气,连宋青岚都难以招架。
视频开始前,她目光淡淡落到吴彤身上,后者被她意味深长地眼神弄得神情紧绷,差点就想开口质问。
下一秒,已经播放的画面打断他思路。
三分钟的视频很快播完。
众人表情也从平静到不解,再到双眸瞠大的震惊。
“...吴彤?!”
“怎么会是你?”
数道质疑声响起。
虞辞懒洋洋的往后靠去,双手交叉垂放身前,学着前一位的音调幽幽问道:“对啊,怎么会是你呢?”
所有惊讶和迷惑的眼神向他投来,吴彤放在桌面的手渗出黏腻的细汗,他紧张地互相搓了搓手指,强自镇定的解释:“不,我昨天晚上很早就离开了,跟我同时下班的还有张教授。”
被他点到名的张教授点点头:“对,吴教授昨晚确实是跟我一起下班的。”
“没人规定下班后不允许返回实验室,”虞辞双眸淬着碎冰般薄冷的光:“除非你有充足的证人或者证据,能够证明三点十二分那个点,你在哪。”
“这我哪能啊!”吴彤顿时着急:“我就是在家睡觉,而且是自己一个人住,找谁给我作证?!”
他目光直视女生,话音陡然一转,意有所指道:“我记得虞教授之前在军工部的时候有学过编程,您该不会是为了包庇学生,故意将我推出来定罪吧?”
虞辞确实学过编程,也当过黑客。
吴彤知道这一点,死抓着不放来洗白自己。
“就算你是教授,是几个研究所的大师姐,你也不能以权谋私,纵容手底下学生犯错啊!”
仿佛被她的卑鄙气到,吴彤连尊称都不用了。
虞辞却始终不为所动,直到他渐渐冷静,没听到其他人的附和声,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你没有证人。”
女生蓦地开口,声调沉稳而淡漠:“顾与温有啊,思齐——”
坐在她对角线的周思齐飞快回应:“老师,我在。”
“凌晨三点的时候,小温在家吗?”
周思齐答:“在的,我昨晚要做实验报告没睡觉,凌晨那时候听到隔壁有动静,应该是学弟起床喝水。”
她跟顾与温住在一起的事在所里不算秘密。
吴彤心暗叫不好,面上却只能强装镇定:“他们两个是熟人,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屋里有监控。”虞辞慢条斯理地打断他,顺便按遥控器调下一段视频,“我这人做事呢,最喜欢把证据备足,方便办事。”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
众人看见顾与温从卧室里出来,睡眼惺忪地在客厅摸黑找饮水机位置,结果不小心撞到手腕,痛得瞬间清醒。
而他们今早跟顾与温争执时,也确实看到他手腕处有淤青。
啪——
文件夹拍到桌面的动静。
虞辞挑眉:“找警局出具的视频录像鉴定报告,各位看看?”
众人闻言,霎时面面相觑。
见他们没人敢动,虞辞嫌弃的啧声,亲自动手把文件翻开再一把甩到桌面。
白花花的纸张在半空飞舞出飒飒响声,落到桌上时还因为惯性划出去几寸距离,正正好停在吴彤面前。
白字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视频全部保真,附带一枚鲜红无比的公章。
仿佛在说,如果不信,可以拿到警局去查证。
“还有异议的话,提出来,一起解决。”虞辞好心提醒。
“......”
谁还敢啊。
大师姐不亏是大师姐,能力强,人脉广,分分钟把证据甩人脸上打得啪啪作响。
“虞师姐,这事...的确是吴彤糊涂了,那依您看......”刚才出过声的张教授忐忑道。
出事虞教授,讨饶虞师姐。
敢情她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跟我有什么关系?”虞辞装作没听懂他话里意思,长长叹一口气:“被污蔑指责的不是我,你们要道歉的对象是顾与温。”
一听到要给小辈道歉,几个资历深的科研人员脸色立即变青变沉。
张教授额角冒汗:“这、您这,让我们给晚辈赔罪......不讲道理啊!”
他们讨伐她跟顾与温时也是这般说辞。
虞辞算是看明白了。
顾与温只是他们用来找她麻烦的由头,打从心底,他们就瞧不起她这位年纪轻轻,就越过所有人坐在高位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