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山
夏黎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不光火气熄了，心也凉了半截。
她不傻，更何况佘豹已经说得那么直白。
是乔伊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吗？让她始终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
不，也可能是因为来自未来，所以一直觉得这些人像历史课本描述的那般空洞，自己也有着站在巨人肩膀俯瞰一切的高傲，甚至连这个时代的巅峰权力者都未被自己放在眼中。
但眼前的佘豹不是曾经那些舔狗同学，更不是乔八那种痴情种，和他打交道一个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如今被佘豹一番话点醒，夏黎才明白，自己没有倚仗的无畏是多么愚昧可笑。
当一个人心里有了敬畏的影子，就会端正自己的态度，知道审视、权衡，而不是一昧横冲直撞，佘豹未尝不是给夏黎上了一堂人生生存课。
夏黎来到这民国第一次感到无助、委屈，她很想哭泣，但她也知道眼前的是恶狼，不会因为几个眼泪同情她放过她，现在能帮她的只有自己。
夏黎忍住眼泪，恭敬又歉意道：“对不起，刚刚我态度不好，但我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
佘豹闻言心底笑了笑，夏黎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如今他在夏黎眼中的形象怕是比原书男主更不堪。
但原男主舔了许久都没有的好脸色，在自己这却有了，这是一种超越不是吗？
果然，这种女人不能惯着。
“不错，夏黎小姐有进步，虽然还不懂得服从，但现在和你说话舒服多了，不过你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你可知道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佘豹的话和语气让夏黎觉得屈辱，但因心底畏惧只得咬牙忍下。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我不爱你，你也只是喜欢我的皮囊，这样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夏黎鼓起勇气，眨巴着水汪汪双眼，可怜兮兮得对上佘豹，试图引起他同情，毕竟以前这招可是无往不利的。
然而夏黎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直接被佘豹无视了。
“哈哈，爱情……夏黎小姐知道这两个字多么可笑吗？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你只看到了柳州的繁华安逸，却不知道外面每天因为战乱要死多少人，甚至哪怕这柳州，安逸也只属于少数人。”
“这么说夏黎小姐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幸亏你遇到的是我，虽然只要我想，一句话你就要被送到我床上，但我恰恰没有这么做，因为我向来还是很怜香惜玉的。”
“或许你更喜欢楼下那些追捧你的公子哥，以及他们所谓的绅士风度，但你不知道，若不是伊伊保护你，你早已成为了楼下某个少爷公子的玩物，甚至可能不止属于一个人。”
看着夏黎颤抖的身体，苍白的脸色，佘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毕竟夏黎再如何傲娇如何目中无人，也不过是个没踏出校园的半大孩子。
但佘豹不得不这么做。
夏黎这种公主病性子，若不让她彻底看清现实，恐怕她会一直活在自己原本的观念中，那佘豹的花贝也只能遥遥无期了。
其次，若不能认清这个世界的险恶，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那夏黎再好看再诱人也不配成为他的女人。
毕竟佘豹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更没有义务像原书男主一样给夏黎当保姆。
不过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若夏黎不管怎样，最终都做不出改变，届时夏黎将会成为他的禁脔……
然而佘豹的话让夏黎对自己的世界认知产生了怀疑，尤其脑补出佘豹所说的样子，那是生不如死的……
“不……不会的……”夏黎不过十六七岁，一生又风平浪静，此刻闻言因巨大恐惧再也站立不住，靠墙滑坐在地，甚至春光乍泄一片也不自知。
“不会什么？”
“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夏黎脸颊，流向下颌，最后在锁骨汇成一方水潭。
“真的假的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夏黎倔强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放过我好吗……”
佘豹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在不在一起不是你说的算的，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夏黎几近绝望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什么机会……”
佘豹很是认真道：“我会让你见识一下这柳州城纸醉金迷下真实的丑陋，而且你不是想要爱情吗？打个赌如何？”
夏黎有些无奈，爱情不过是她拒绝佘豹的说辞，她很想告诉佘豹她才十七岁，只想回家，也不想谈恋爱，但她知道说出来无益。
何况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夏黎自然要抓住：“赌什么？”
“从现在起，只要有一个人愿意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或者无条件保护你，能坚持半月，我就给你自由，从此不再纠缠，若没有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如何？”
“当然，你若能中途改变主意我自然欢迎……”
夏黎咬了咬牙打断道：“不可能，我同意打赌，希望到时候你能说话算话放过我。”
佘豹闻言当即保证：“那是当然，以我的身份自然没必要骗你，但是至少要有一个期限，不然等你人老珠黄，还没有人坚持追你半月，我也没吃到手，那岂不是亏死了？你看两个月如何？”
“两个月就两个月！只求佘少帅信守承诺，到时候放过小女子。”夏黎忍住眼泪，生怕佘豹反悔。
佘豹没再回答，只是走到夏黎眼前俯下身。
夏黎以为他要做什么，孰料只是捡起配枪。
待佘豹走出房间夏黎才松了口气，刚洗完澡又被冷汗湿了一身，缓了半天才慢慢扶墙走向浴室。
其实夏黎很想拒绝佘豹的游戏，但佘豹一晚上口舌没有白费，起码她此时明白了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毕竟赌局的双方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身为弱势的一方，她只能像个提线木偶，照佘豹所说的做，唯一的希望便是楼下的一群公子哥之中有人是真心爱她的。
不过关于这点夏黎倒是很有自信，毕竟从小到大甚至到了这旧时代，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舔狗。
然而天真的夏黎不知道，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哪怕平静如柳州城亦是暗流涌动，正所谓势高益危，平民或可苟且偷生，但柳州城的权贵公子哥们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而哪怕这样的大环境下，有真心！也有爱情！但太廉价了，并且最是经不得考验，甚至高门子弟在这点尚不如平民，毕竟比真心、比爱情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
更何况，从始至终，夏黎自以为求得了一线生机，其实也不过是中了佘豹缓兵之计，心甘情愿慢慢落入了其所编织的大网。
但这大网亦是双刃剑，等挣脱那刻，或脱胎换骨般成长，或跌入万丈深渊……
……
佘豹往二楼看台赶去，那里还有个乔八等着，人在即将成功时绝望，最易崩溃，而乔八于夏黎的作用便是如此，这亦是佘豹最后的手段。
当然，前提是夏黎能坚持到那时候。
佘豹重新落座看向愁眉苦脸的乔八：“不知乔八叔考虑得如何了？”
乔八闻言叹息：“贤侄不要再劝我了，哪怕追求不到夏黎小姐我也不愿强迫她，更不愿意在她心中成为恶人。”
佘豹闻言心中哈哈大笑，这和原著男主何其相似，就凭你们这些满脑子奴性的舔狗还想得到美人？
面上佘豹恍然一笑：“怪我没说清楚，我知道乔八叔是不想破坏在美人心中的光辉形象，但我的想法又岂会那么简单粗暴？乔八叔大可放心，我的计划里乔八叔只管做自己就好……”
见佘豹成竹在胸的样子，乔八也来了兴趣：“哦？贤侄可否细说？”
“乔八叔可知这自古不管是戏文还是演义里，关于男子追求女子最多的故事套路是什么？”
乔八闻言眼前一亮：“英雄救美？”但转念一想乔八又犹豫道：“会不会过于俗套，而且夏黎小姐有伊伊保护着谁敢造次？咱们若找人胁迫又会不会太过刻意？”
佘豹呵呵一笑道：“自然不会像戏文里那么简单……”
佘豹直视乔八双眼：“要美人有难，才有英雄相救，俗套和刻意只是因为美人的困难太小，不够绝望，乔八叔不妨再想一想，人世间最大的困难，或者说最难逾越的高山是什么？”
“身体疾病，父母之命……”乔八边思索边回答。
“哈哈，乔八叔不愧是世家大族长大的，不必猜了，你怕是猜一晚上也猜不到。”
佘豹话锋一转，目光闪烁道：“人世间最难逾越的高山……是权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