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王溶月
翌日晨时,谢听澜正在用早膳。
毓秀奉上一杯温水,轻声问谢听澜说:“小姐,要不要奴婢让人去给殿下送早膳啊?”
房内没有别人,倒是不怕人听见。
府上的下人用膳都是去厨房自取,也就是一些馒头粥和咸菜什么,自然比不得主子的丰盛。
那位算不得两府的家奴,其实不该在府上用膳的,昨夜沈氏给了一顿,不知道有没有知会人继续奉膳。
谢听澜头也没抬,“他又不是傻子,还能饿死不成。”
毓秀瞪圆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气猛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谢听澜的脸色,心说小姐和殿下什么时候吵架了?
在房梁上听墙角的暗卫心情复杂。
这他回去怎么说?
早膳过后,谢听澜便打算去沈氏的院子请安,岂知被引进门,竟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氏端坐在罗汉床上,笑着冲她招手,“星星来了,快过来坐。”
谢听澜眼里的笑容蒙上一层深意,她款款走上前,温声说道:“没想到舅母这里有客人……”
坐在沈氏对面绣凳上的柔美女子徐徐起身,冲谢听澜欠身一礼,笑说:“小女姓王,名溶月,给县君请安。”
谢听澜隔空冲她抬了抬手,“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听澜就是。”
谢听澜捋了捋裙摆坐下,心里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但仍装作不识得的模样,询问沈氏:“舅母,这位是……”
“她就是王翦大人的女儿溶月,自从他父亲出事,王家内部出现争端。你舅舅就将她接到府上住下了。”
王溶月长相柔美,一双柳叶眉微微一颦,就叫人心生怜惜,这么一个娇柔女子,失了父亲庇佑,只能任人宰割。
王溶月眼中带着感激,“若没有卫伯伯和卫伯母怜惜,恐怕溶月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沈氏微微侧过头,轻声把王翦去世后,王家的事跟谢听澜讲了一通。
大致就是王溶月的叔叔婶婶,在王翦去世后以他名下没有男嗣为由,迅速卷了他的所有家产,成了王家的当家的。
王溶月母亲早亡,又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及笄。
这叔婶表面上说,等她及笄后便把她父亲的家产给她当嫁妆。
但转念就想将她赶紧卖给一个年逾半百的商贾,届时直接就把她嫁到其他州府去了。
到时候有夫纲压在头顶,任王溶月怎么挣扎,也是回不到青州府的,王翦的家财自然就都进了他弟弟弟妹的衣兜了。
谢听澜替王溶月叹息了一声,但又问道:“这王家的人做如此不仁不义之事,舅舅为何不上报朝廷?”
“一来是王家的事,我们都是外人不好插手。二来,没有什么证据,那夫妻俩过于狡猾,装的真真的,说出去也没人信。”
谢听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身边的王溶月,目露同情:“王姑娘可真是可怜人。”
王溶月指尖卷着绢帕抹了抹眼泪。
沈氏说:“我和你舅舅商量过了。现如今溶月的父亲还未入葬,不宜将此等纷争亮在他面前,闹的也不好看。等王翦入土为安,我们再去王家同他们协商。届时我和你舅舅认溶月做义女,等她明年及笄,再去找他们把吞掉的那些家财吐出来。”
王溶月红着眼睛,又被戳到了心窝,“月儿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伯父伯母了……”
“傻孩子。”沈氏温柔的说,上前替她擦掉眼泪。
王溶月缓和了一下心情,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笑着起了身。
“我耽搁伯母好久了,就先回去了。伯母和谢姐姐慢慢聊。”
沈氏没有留她,点点头笑送她离开,收回视线后,叹息了声,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谢听澜起身坐到沈氏身边,一边替她斟茶一边说:“有舅舅舅母庇佑,她也算幸运。”
看着喝茶的沈氏,谢听澜心中默默措辞,等她放下茶盏,才开口套话:“听舅母方才所言,王大人去世这么久,还不曾下葬吗?”
沈氏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之前是为了查案。王翦死于他杀,先前一直查不到凶手,直到你舅舅发现他的那封血书。”
“后来是因为圈地案进展停滞,为了能够向上交差,提刑按察使不得不在王翦的死上做文章,说王翦的死,可能还与圈地案的真凶有关。所以青州的按察使一直在查,就免不了要检查尸身。所以一来二去,下葬的事一直拖到现在。”
“那能下葬是因为确认王翦的死,跟幕后黑手无关了?”谢听澜问。
沈氏摇摇头,“他们本就是想拿王翦做拖延时间的工具,好应付当今罢了。你舅舅因为这个还气得不行。”
充分打探到了她想知道的事,谢听澜就起身告辞了。
没想到出了院子没走几步路,就在不远前的歇脚亭看见了等在那儿的王溶月。
谢听澜提步走了上去,王溶月起身冲她行了个礼,谢听澜扶她起来,笑问道:“妹妹怎么不回院?”
王溶月羞涩一笑,“溶月方才见了谢姐姐,就觉得亲近。姐姐过去一看便是找伯母有事,溶月也不敢打搅,所以就在这儿等姐姐出来。”
“我陪妹妹去花园走走?”
“好啊!”王溶月用力点点头,二人并肩往青州府的后花园走去。
一路上也闲聊了不少。
王溶月说自己在王府没什么兄弟姐妹。
王翦子嗣单薄,发妻早亡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府上的姨娘肚子都不争气,就算是怀了也会因为各种意外保不住。
算命的说这是王翦的命,注定只有王溶月一个女儿。
正因为如此,王翦十分疼爱王溶月,甚至要将自己的所有家产,给王溶月做嫁妆,让她后半生无忧。
可也是因为这样,才引起他弟弟弟妹的妒恨,导致他身亡后,王溶月在王家甚至没有栖身之所。
谢听澜听后,思索了一下,说:“你若实在恨你叔婶,可以想想他们做下的那些事,可有留下证据和证人。你爹也算是为了朝廷牺牲,若是你亲自上京状告你叔婶,当今会给你和你爹一个公道。”
王溶月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平静,缓缓摇摇头,“爹在的时候,待叔叔婶婶极好。叔叔婶婶能将我爹的丧事办的风光,也算是我爹生前没白白待他们。到底是至亲,我若真的那么做,我怕爹爹在九泉之下,会怪我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