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镇国神坛

风吹雨冷，洒在脸上犹如冰霰，众人冒雨前行，至申牌时分已到蓟都，冬来夜早，街头已是黄昏朦胧。

莞兰公主令马夫策马直驱太子宫，大家见莞兰公主气怒于色，想必要大闹太子宫一番。姬召劝慰道：“刚刚有人传报，太子哥哥已经出城去了镇国神坛祭拜历往诸位英烈，此去太子宫只怕要落了空，妹妹路上车马劳顿，何不先回听雨楼休息一晚，明日二哥再陪你一道去镇国神坛。

四位婢女也忙劝莞兰公主息怒，先回听雨楼再说，莞兰公主无奈，只好回返听雨楼。但见听雨楼人去楼空，往日与秦天雨一起欢聚的情景历历在目。

秦天雨没有太多的遗物，唯有几件更换衣衫，二位公主见到秦天雨的衣衫睹物思人，又忍不住再次哭泣。四位婢女把屋内桐灯一起点燃，又取火烧炭，屋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二位公主却思绪难定，时而悲愤怀恨气恼于胸，时而又追忆往昔痛彻心扉，一夜翻身辗转直到天明都未曾入眠。

天刚亮，莞兰公主已经梳洗更衣，还未用膳便急着要去镇国神坛，开门见屋外雾霾缭绕，房屋石道隐隐约约。小纹劝道：“公主莫要急行，待到云开雾散后再走也不迟。”

莞兰怒道：“你们休要劝阻，还不速与我备好马车，难不成要我徒步走去不成？”

小兰也道：“公主至少也得先用过早膳吧。”

莞兰流泪道：“天哥尸骨未寒，我又怎么吃得下，我要报仇，我要杀了姬丹！”莞兰见赵欣尚未起床忙走到赵欣房间掀帐呼唤，见赵欣双目红肿泪湿枕巾说道：“姐姐只顾伤心流泪，难道天哥就能活转过来，你我何不一起去找姬丹讨个说法。”

赵欣哭道：“天哥放纵秦王政是事实，就算你见了太子丹又能怎么样？你还真能杀了他为天哥报仇！若只是去大哭大闹一场，徒增几分伤心那又有何必呢？”

莞兰公主气的大囔：“姐姐要是不去我自个儿去就是了，天哥被被太子丹给杀了，我们总不能当事情没有发生一样。”说完转身走出门外，见马车已经备好，车上已备好早膳。莞兰坐进车内既不言语也不用膳。

至晌午时分已至东郊的镇国神坛，莞兰掀帘往外张望，远见神坛四处站满了与太子丹一同前来祭拜爱国英烈的人。那群人当中既有朝中文臣武将，又有各路门派的剑道好汉，众人一起向镇国神坛俯首朝拜。但见神坛石碑高耸，石碑上刻录了燕国至开国以来八百年间的爱国英雄的名字。石碑前置放一座五尺见方的青铜祭坛，姬丹正烧香膜拜，频频叩首。

莞兰公主见太子丹叩拜诸位英烈虔诚虚心，心中火气已灭了三分，可是想到秦天雨的死又一阵伤心难过，忍不住走近太子丹质问道：“真是你派人杀了我夫君？”

太子丹不语仍在默默地敬拜神位，莞兰公主见太子丹不搭理更是又气又恨，从袖中掏出匕首指向太子丹怒道：“枉你与我夫君义结金兰，你却居然派人杀死他，就算你不念着他与你结义，你可曾想到过小妹？”

太子丹起身面对莞兰公主冷冷说道：“我只恨我没有亲手杀死他。”莞兰听罢更气，挥霍匕首正要向太子丹刺来，早有太子护卫上前夺下莞兰的匕首。莞兰公主双目含泪怒睁太子丹。

太子丹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派人杀了秦天雨，可是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派人杀他，我与秦天雨义结金兰，为了他能效忠我大燕，我愿倾其所有酬谢于他，甚至连心爱的皓月公主也都相让于他，可是他还是背叛了我，背叛了整个大燕。你可知道我大燕即将迎来亡国浩劫，我大燕八百年间万千英烈筑建的基业将毁于一旦，是谁，是谁出卖了我大燕！是他，是他秦天雨，秦天雨他不该死吗？”

莞兰公主被问的无语，太子丹又继续道：“你身为大燕公主，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安享太平，可是你知道是谁为你驻守边疆，是谁为你舍命护驾，是他们，是我大燕千千万万的英烈用他们的热血生命保得我们安享太平，可是因为秦天雨的背叛，我大燕前人先烈辛苦建设的基业将毁于一旦，试问我大燕公主，秦天雨不该杀吗？”

众人听的太子丹大声高问，气愤填膺都一起高喊：“太子英明，太子英明！”

太子丹为树立在群雄中的英武形象，故意对莞兰公主言辞历指越说越激动，又拉着莞兰公主的手腕拽到镇国神坛后面的一片墓地。莞兰见一座座英雄墓都是用青石磊建而成，墓碑刻录了墓主的生平战功及事迹，其陵墓的建造毫不逊于燕国的王陵之墓，可见燕国历代君王对英雄的敬重。

莞兰公主见墓群中又几十座新墓，一一是长剑门的诸位英雄，田光，樊於期，秦舞阳，荆轲等人之墓。当莞兰看到荆轲之墓心道：“荆轲刺秦不成已经埋骨他乡，太子丹还是为他建了一座空陵，太子丹果然是识英雄重英雄。”莞兰知荆轲及众位英雄都是为了大燕而牺牲，忙向各个陵墓一一敬拜。忽见在荆轲墓旁看到还有一座空墓，居然刻上太子姬丹的名字，莞兰公主惊问姬丹：“怎么这英雄墓群中竟然会有你的名字？”

姬丹转望着群雄道：“那又怎么样？我不配吗，为了大燕我才学步之龄便已置身赵国做了质子，后又流落秦国做质子，我为大燕呕心沥血，网罗天下英雄为我大燕效命，与众英雄同生共死，一起为我大燕御敌杀寇，试问我死后还不配葬进这英雄墓园么？”

这时一起前来祭拜的群雄大声呼喊：“太子神武，震古烁今，佑我大燕，功德无量！”

莞兰待众人安静下来才道：“你是燕国太子，将来是大燕国王，若百年之后应该是葬在我大燕王陵才是。”

太子丹惨然笑道：“我身为大燕太子几曾锦衣玉食，几曾安享福禄，可是我却无怨无恨，因为我生平最愿结的便是这些英雄好汉，能与众位英雄于生一起勠力杀敌奋战沙场，死后又能与众英雄葬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

莞兰公主无言以对，顾不得有孕在身，屈膝向众位英烈膜拜。太子丹搀扶起莞兰公主道：：“其实你也是我大燕的好儿女，最可恨的是秦天雨，还有我怎么就信了他，我怎么会用一个秦国人去刺杀秦王政，是我错了，此番大燕若是真的被秦人入侵叫我怎么对得住众位英烈。”太子丹说完大哭起来。

莞兰安慰道：“太子哥哥何必自责，天哥他绝不是无义之人，也许他有他的苦衷。”

太子丹囔道：“你还在信他，他本来就是秦国派来的细作，我当初怎么就没有听你的话，没有信他是秦国派来的奸细，他对你也不是真心的，你又何必为他辩护！”

莞兰公主争辩道：“天哥他不是奸细，他对我对大燕都是忠心的，他突然改变主意放了秦王定是有他们苦衷，定是受到他人的挑唆。”

太子丹道：“若是还有人能让秦天雨改变初衷，那人定是皓月公主赵欣。”

莞兰又辩道：“怎么会呢？赵国才刚刚被秦国吞灭，赵欣姐姐比我们更恨秦王政，她恨不得能亲手杀了秦王政，她又怎么会挑唆天哥去护秦，到底是什么人教唆天哥连父母之仇都不报了。”

太子丹道：“还有什么人，一定是秦王政自己大放豪词，为他的宏图伟业天下百姓鼓张一番，才使得秦天雨放过他。荆二哥乃是我大燕勇士，此番刺秦，秦王政既处死了他，却又要封他为天下第一勇士，秦王政当真虚伪，我燕国勇士又何须他来追封，天下尚未一统，他嬴政又何以资格封赏天下，他以为封了荆二哥为勇士就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吗？秦王政想统一天下，你有没有问过我姬丹，你有没有问过我大燕的众位英雄！”

这时，群雄又在齐声高喊：“亡秦必燕，直捣咸阳，亡秦必燕，直捣咸阳！”

太子丹面相群雄拔剑高举大声道：“西秦虽强，先灭韩复灭赵，又与齐魏楚兵峙难下，我大燕虽是北陲小国，然我大燕自从周天子分封以来，大燕儿女弓马娴熟，素有尚武之风，大燕国乃勇士之国，英雄之国，今日姬丹试问众位英雄如今强秦来袭，你们怕了吗！”

这时群雄异常激动竭力高喊：“亡秦必燕，直捣咸阳！亡秦必燕，直捣咸阳！”

待众人平息下去，太子丹又命人叫来工匠向群雄道：“小王今日召来工匠可否就在这英雄碑上刻上我姬丹的名字？”

这时群雄中一员大将跪拜道：“殿下，这是万万不可呀，这镇国神碑刻的都是我大燕为国而战死的英烈名单，太子万金之躯，国之未来，岂能亡命沙场，若太子战死沙场，岂不意味着我大燕业已亡国了么？”

太子丹豁然醒悟忙抱拳说道：“黄将军教训的是，为了大燕本太子不能死，倘若秦国人真要犯我大燕，我定当与众英雄一起奋战到底，直把那些秦国兵赶尽杀绝为止。”

众人一起跪下三呼：“太子千岁，太子千岁！”这时人群中一位年轻的小将拿起匕首要在镇国神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高喊道：“小将刘兆雄为保我大燕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但愿神碑上能有小将一席之地，小将先刻下了。”

刘兆雄刚要为自己刻字，一把利剑快速撩去刘兆雄的匕首，那人骂道：“你要逞英雄吗？你以为轻言生死就是英雄吗？只有大家齐心合力勇胜强秦，保住了我大燕百万百姓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太子丹大声道：“不错，大家勠力同心，战胜强秦，既要驱逐外敌，又要留的有用之身继续保家卫国，只要能在战秦沙场上立下战功，百年之后这英雄碑上同样会刻上你们的名字，若大家都轻言生死，逞匹夫之勇，谁又能留的有用身躯报效国家。”

这时大家都觉得太子丹所言甚是，一齐赞道：“太子英明，太子神武！”莞兰公主见万众英雄对太子丹敬重有加，犹胜当年的赵三公子，心中已不再怨恨太子丹，见太子丹衣衫甚少，忙从车内取出暖披给太子丹披上，以示心中对太子丹已无怨恨。太子丹将莞兰公主一手揽在怀中，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数拍来安慰莞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