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涯海角

那日慕容秋雪亲眼得见秦风写下的十一骑名单，伤心之余，一会誓要亲手杀了秦风，一会又担心他的安危，一夜辗转难眠，次日一大早便要启程鲜卑山。

至鲜卑山和乌桓山的分道口处，金大善跪请慕容秋雪去乌桓山，摩尔帖看到慕容秋霜安然无恙一路上都在偷乐，也不停的劝她们移居乌桓山。

“鲜卑山居住的都是原慕容部落的百姓，公主既然已经把大权交给了慕容希三兄弟，相信他们一定会好生相待和睦共处。”金大善哀叹一声继续说道：“相比之下，乌桓山一带却汇集了慕容、宇文、拓拔，三大部落的牧民，他们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却拉帮结派争权夺位，总有一天他们会大打出手自相残杀，还望公主前去主持大局。”

摩尔帖也跟着附和：“如今铁王和夫人都不在了，连大公主、袁中兵、金高峰也都阵亡，如今能够主持大局的只有九公主了。”

金大善摩尔帖虽然言辞真切，慕容秋霜却觉得他二人是别有用心，直言道：“目前鲜卑山居住的都是我们慕容部落的牧民，我们只有到了那里才有回到故土的感觉，我和九妹不会跟你们去乌桓山。”

慕容秋霜的一席话反而确定了慕容秋雪去乌桓山的决心：“我当然想回到鲜卑山，那里住的都是我们的族人，可是我们也不能看着乌桓山的牧民如一盘散沙，互相残杀。”

“还是九公主深明大义，只要大家团结一致，我们一定会重返秋坡岭，把匈奴人赶出我们的大草原。”金大善刚说完，摩尔帖又跟着道：“如今的九公主就是我们的东胡王，只有九公主去了乌桓山，宇文洲和拓拔隆就不会再有异心了。”

慕容秋雪不再做二想，策马向乌桓山方向拐道，慕容秋霜只有一旁跟随。

金大善、摩尔帖一路都在暗中偷乐，喜不自禁。

不过十日他们已经到了乌桓山，宇文洲、拓拔隆为二位公主接风洗尘。

酒席宴上金大善借酒壮胆，肆无忌惮逼问二位公主：“公主既然回到了我们东胡部落，怎么就一言不发，你为什么不把那写满十一骑名单的绢布，公开给大家看看，你难道还要庇护他？”

宇文洲直言不讳：“就算你不说出那告密人是谁，我们也知道那人就是秦风，秦风害得我东胡大军全军覆没，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只怕这次公主也庇护不了他。”

慕容秋雪从怀中掏出那块绢布，展示给大家，又咋了一口闷酒，才道：“这次遭到匈奴人突袭，我们不仅失去了大片牧场，我的父王母后和大姐都一起阵亡，还有四位姐姐被冒顿单于掳去做了阏氏，这一切都是秦风造成的，在这里，试问还有谁比我更想杀秦风？”

大家见九公主同样憎恨秦风，只是秦风有冒顿单于的庇护，才奈何不了他，为此，人人都气怒于胸，长吁短叹，不过多久都闷闷不乐的散了开去。

这一日正是一年的岁末除夕，慕容秋雪正与大家一起准备辞旧迎新，忽见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夫长叫停车队，独自奔到东胡毡房群问道：“九公主是在这里还是在鲜卑山？”

牧民们见到那夫长是匈奴人，都在互相怔望，谁也不敢实情相告。

慕容秋雪不但不躲避，反而迫不及待上前见匈奴使者，慕容秋霜怕九妹有事，放下手中的活儿，拿起剑快步跟上。

那使者把慕容秋雪带到他的车马跟前，从马车上用脚踹出一人。那人倒栽在雪地里，艰难起身，只见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面无血色嘴唇冻得干裂渗血。

慕容秋雪大喝一声：“秦风，果然是你，你还我的爹娘和大姐来！八姐快点拿剑杀了他！”

慕容秋霜持剑快步奔到秦风面前，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才骂道：“秦风，你背叛了我们东胡，害死了我的父母和大姐，我今天要你偿命来。”

秦风被一步一步的逼向那马车，似乎心有所悟，果真到了马车门口，只听慕容秋霜短而有力的道：“上车！”

慕容秋霜左手把秦风推往车上，右手高高举剑，大家都以为她要在车上杀了秦风。这时有人开心地叫好，也有那些崇拜秦风的人在为他伤心难过。

忽听“啊”的一声，匈奴的马夫已被刺下马来，紧接着又一阵马啸长空声，马车快速向东南奔去，瞬间已经跑出了百丈之遥。

那匈奴夫长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声道：“八公主救走了秦风，她杀了我们的马夫，快，你们快追上她！”

金大善，摩尔帖闻声赶到，只见慕容秋雪一声呼哨，倏地上了一匹银鬃马，紧接着大声喊道：“八姐，快点杀了秦风，你跑不掉的！”说着快速向那辆马车驰去的方向奔去。

金大善、摩尔帖率领五百勇士沿着车辙，追踪其后，不过柱香时间已经发现了那驾马车的踪影，二人兴起，从后背拔出一支箭羽搭在弦上。

众人离那马车越来越近，慕容秋雪勒马拦道中央，大声怒骂：“你们箭在弦上，是不是连八公主也不放过？”

金大善摩尔帖支吾不语，只得把箭羽放回箭袋，这一停顿，那马车又不见了踪影。这次慕容秋雪却不奋力追赶，金大善似乎已经发觉她是有意放过秦风，怒道：“你和八公主都想放了秦风，你这样做怎么对得住我们死去的东胡勇士，怎么对得住你死去的爹娘？”

慕容秋雪发一声喊：“我要亲自杀了他！”说着奔到金大善身边，抢了他的佩剑，又快速向那马车的方向奔去，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摩尔帖笑道：“九公主如果真要杀秦风怎么会连剑也忘了拿？”

金大善接过一名勇士给他递来的铁剑，道：“谁都看得出来九公主是有意放过秦风，秦风一日不死，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八公主！”

“彼此，彼此！”二人说着又快速向前追赶。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暮夜黄昏，只见不远处，九公主正对着她的银鬃马伤心哭泣，原来她的银鬃马的一对前蹄已被八公主整齐削断。其他人见那银鬃马倒地不起，九公主对着爱马伤心大哭，都纷纷要把自己的战马让出。

慕容秋雪谁的马也看不上，直接走到金大善的马前，道：“我只有借你的红鬃马才能追上八公主，她若是再阻拦我杀秦风，我一定不会顾及姐妹之情。”

金大善狡黠地笑道：“只是杀一个不会武功的秦风，又何劳公主亲自动手，何况我骑马的技术不比你差。”

“我的坐骑已经倒下，你难道要我徒步回去么？”慕容秋雪已拉紧金大善手中的缰绳，金大善无奈，又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只好下的马来，换坐了另一匹红鬃马。只是这样一来，慕容秋霜不知又跑远了多少路。

到了夜晚，大家都减速慢行，只有金大善和摩尔帖仍然奋勇直追，至次日凌晨已经到了辽东境界，慕容秋雪一马当先又已追上了慕容秋霜。

慕容秋霜不断地大声斥马，直把嗓子也喊哑了，见九妹已经追到身侧，用嘶哑的声音问道：“秦风毕竟是你的夫君，你就不能放过他？”

只听车后的秦风道：“九妹若不是从中设法阻拦他们，我们岂能顺利逃到辽东？”

“为了阻拦他们，我连我的坐骑也杀了。”慕容秋雪道。

慕容秋霜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已经听到他们的马蹄声。”

“你解下其中一匹马让秦风独自分道而行，我依然佯装追你的马车…”慕容秋雪话未说完，慕容秋霜已知其意，停车解下一匹马。

秦风骑上马，正要互道珍重，慕容秋雪已经在他马背上狠狠抽了一记，那马痛的长啸一声，一口气狂奔跑了数里路。

慕容秋霜向另一条路拐道，姐妹二人依然一前一后的紧追不舍。

金大善见那马车跑的越来越慢，觉得秦风再也逃不掉了，反而跟着放缓脚步，似乎不急于将他除去。

摩尔帖不解，问道：“我们干嘛不立即上前把秦风给杀了？”

“九公主说要亲自杀了他，我们又何必跟她争？”

“她们姐妹俩明明是合起来救秦风，你难道看不出？”

金大善哈哈大笑：“那拉车的马跑不动了，我倒要看她们姐妹俩如何再敷衍我们？”

如此跑跑停停，又跑了几十里路，那拉车的马终于倒下了，金大善等人从容不迫的将慕容秋霜围在中央，又对着慕容秋雪道：“看你的了，他出卖了我们东胡，累的你父王母后被杀，这个仇恨可是不共戴天呀！”

慕容秋雪道：“他走了，拉车的马原本有两匹。”

“你们再也追不到他了，这世上就算没有秦风，我们也不会嫁给你，你们又何必对他赶尽杀绝？”慕容秋霜下了马车，把车门打开。

金大善怒道：“你道我们是为了得到公主才要杀秦风？秦风背叛了我们东胡，害死了铁王，我们不该将他杀了吗？你们为人子女，为了那些儿女私情，居然放了杀父仇人，真是恬不知耻枉为人子。”

金大善直把铁王说的相似被秦风杀了一样，跟随的勇士更加对秦风仇恨倍增，又对二位公主都投来鄙视的目光。

众人都调转马头向之前的分道口回奔，这时二位公主一起从中阻拦，少不得大打出手，只是谁也不会痛下杀招。

众人按照雪地上的足迹追踪，途径丛林中难免受到其他鸟兽足印的影响，直到到了辽东东南海边渔村，才见一片空旷之地，一行马蹄印在平整白净的雪地上格外显眼。众人加快速度，过了半天已经远远看到秦风的身影。

慕容秋雪只见前面大海茫茫，海岸边礁石嶙峋，向大海边倾斜延伸，感觉到了传说中的天涯海角。又见秦风已是人疲马乏，那大黄马多日未进食，早已累的浑身无力，高一脚浅一脚缓缓的向前走去，忽然那马前膝跪下，一头扎进雪地里便再也站不起来。

摩尔帖见慕容秋雪快速向秦风奔去，急忙随后追赶，慕容秋霜仗剑拦道，金大善不再犹豫，对准她的坐骑挽弓射杀，只听那坐骑惨声嘶叫，便倒地不起。

众人纷纷骑马从慕容秋霜身边经过，摩尔帖见她挫倒在地，急忙下马搀扶她。慕容秋霜忽然一脚踢来，摩尔帖回身一避，却不料她那一脚是虚招，只见慕容秋霜瞬间上了摩尔帖的马，快速奔在金大善前面。

她本有机会从后面偷袭金大善，可以一剑置他于死地，只是想到金大善是为了东胡人报仇，是为了替她的父王母后报仇，自己为了儿女私情放赦秦风已是不该，又怎么可以杀了金大善。慕容秋霜想到此，只是以虚招抵挡金大善等人的前进，金大善已经拉满弓。

摩尔帖见金大善这次对准的可不是八公主的坐骑，而是她本人，吓得大叫一声飞扑过去，只听摩尔帖一声惨叫，原来他胸口已经中了一箭。

金大善下了马，抱住摩尔帖苦笑道：“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帮她挡箭，就算你为她死了，她也不会有丝毫感动。”

慕容秋霜本可以趁机追上慕容秋雪和秦风，和他们一起逃脱，只见摩尔帖为她中箭倒地，才不得已返回。摩尔帖断断续续问道：“你为什么不走，你本有机会和她们一起逃走的。”

慕容秋霜蹲下来抱着摩尔帖哭着一言不发，摩尔帖高兴的道：“你能不顾生死为我回头，还为我伤心哭泣，我就是为你死一百次、一千次，也是高兴的。”

慕容秋霜抱着摩尔帖仍然说不出话来，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自从秦风的出现，她已经不再喜欢他，虽然他为她付出了生命，在她心目中也只是感动和感激而已。

金大善见摩尔帖已经没了气息，又继续追赶秦风，慕容秋霜又继续阻拦。这时金大善已不像之前那样急着追赶，因为前面已是茫茫大海无路可走。

大海的边缘已经结了冰，秦风和慕容秋雪都丢下战马在海面上奔跑，离海岸几十里路远处，数十艘渔船悠悠荡荡，原来海的中央并没有结冰，仍然有不少的渔民在抛网捕鱼。

越到海中央冰层越薄，慕容秋雪使得一招燕子三抄水，飞奔到一艘较大的渔船上。

那些渔夫以船为家，常年生活在海上，以捕鱼为生，他们不但不愿搭载秦风过海，还要把慕容秋雪也扔下海。

慕容秋雪瞬间已刺伤了那抓着她的两位船夫，还将另外一名船夫扔下了海，她的剑已经架在那为首船夫的脖子上，船夫吓得只有破冰向岸靠去。

金大善见那渔船要搭载秦风，这才又快速向前追赶，慕容秋霜依然不依不饶的拦阻，还用剑击碎他脚下的冰层，想与他同归于尽。

越到海中央，冰层越薄，慕容秋霜还在不断的用剑击打海面，只见秦风上了渔船，金大善情急之下，忽然用剑抵住慕容秋霜的颈部，预想逼得慕容秋雪返回。

秦风见慕容秋霜被挟持，只好央求那船夫向岸边靠去，慕容秋雪既担心秦风，又害怕八姐遭了金大善的毒手，也只好任由船夫把船返回。

慕容秋霜大声哭道：“不要回来，快走呀，你们快走呀！”

秦风依然威胁船夫把船往回划，忽听慕容秋霜又大声道：“你们再过来，我便自刎先去了。”

秦风见慕容秋霜也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便下令船夫停船。只见金大善又把剑紧紧横在她的脖子上，又下令船夫行船，船夫停停走走，左右为难，索性不停的向岸行驶。

慕容秋霜依然高喊秦风不要回头，忽然喊声止住，慕容秋雪吓得惊叫，只见慕容秋霜已然横剑自刎，缓缓地颓倒在海面上。

秦风站在船头痛声大叫，正要下船踏薄冰返回，慕容秋雪这时拉住秦风哭道：“你要是返回岸边被他们杀了，那岂不是白白牺牲了八姐的性命。”

秦风眼见八妹殒命岂会置之不理，慕容秋雪眼见劝说拉扯不住，只好用剑鞘用力拍击他的玉枕穴，秦风昏倒在慕容秋雪的怀中。

等他醒来的时候，船外已是漆黑一片，天空无星无月，茫茫夜海中，黑暗无边无际，只听浪头不断的冲击船舷的声音，渔船一高一低的在夜海中行驶，就像无主的游魂一样飘飘荡荡。

（本卷完）